第146章 迷魂阵
作者:慕月君   我遇到一个很像你的人最新章节     
    “什么?陆明赫患得是痴呆病?”
    淑贵妃听到宫人禀告一下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消息可靠吗?”
    小宫女伏在地上声音坚定,“绿妩说陆太傅和孙子陆允之吵了一架,气得跌落到门槛上,磕到了脑袋,宁太医来时已经晚了,说陆太傅髓害失充,气血不足,痰浊内生,瘀血阻窍乃是痴呆病症,以后怕是脾性变异,亲友不识,再不能主持事务了。”
    “好!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淑贵妃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两只手攥在一起,“去!把柳大人找来!”
    “是。”
    心中像有一只百灵鸟在歌唱,淑妃恨不得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柳南春进宫后脸上一样是压不住的喜色,步伐轻盈,“贵妃,苍天有眼,拔掉陆明赫这根刺都不用咱们出手了!”
    淑贵妃欣喜点头,想到什么,接着有些紧张的问:“绿妩手里的毒还下吗?这老狐狸向来阴险精明,怕不是又要耍什么诡计!”
    “陆府戒备森严,陆明赫身边各个都是高手,这么多年,就绿妩一个人隐匿成功,若不是怕陆太傅蛊惑众宗室大臣,我还真舍不得用掉这颗棋子,现在他行将就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反而替咱们省了事,绿妩继续潜藏,以后陆允之掌握江州大军,有的是地方要用到她!”
    淑贵妃心领神会,“等朗儿做了皇帝,陆明赫在咱们手里,陆允之就算心有不甘,也要俯首称臣,等京中时局一定,哥哥定要将江州兵权拿回!”
    柳南春阴沉一笑,“这是自然,不论陆允之真心归附还是假意奉承,此人都不能用,只要朗儿登基为帝,招他回京述职,他不敢不从,再捏造一份谋反密信易如反掌,提前联络好陆家旁支,他们和江州士族都是墙头草,大局一定,他们不会在跟着作乱,只要保证他们手中的利益不被侵害,没人会反对。至于接手江州的人选我都想好了,禁军陈统领的儿子可担此大任!也算咱们对他的回报。”
    淑贵妃又问,“陛下那里的沉香还点吗?”
    “点!咱们这位陛下越昏聩,才能证明朗儿是为天行道!”
    淑贵妃面露不忍,“哥哥,陛下这身子也活不了两年了,朗儿上位,他没什么威胁,就让我陪着他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柳南春眼睛含刀看过来,“老虎就是老虎,即使牙齿被拔光,也是百兽之王,你忘了他之前有多么心狠手辣吗?还敢存妇人之心!”
    “可是……”淑贵妃神情黯然,“他毕竟是朗儿的父亲,是我的夫君,杀了他,我于心不忍!后世又当如何评说,我可以带他出宫,我们去避暑山庄,你可以派人监视,我绝不会让他添乱,就留他一命吧!”
    柳南春觉得女人就是心软,总是被情爱所困做出愚蠢的决定,但眼下重点不在这里,他含糊回答:“这个事后再议,总要听听朗儿意见。”
    “好。”淑贵妃说不清自己对庆帝的感情是怎样的。
    年少入宫时,以为自己伴驾的将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料确是个温和有礼的仁义皇帝,见第一面时,他的面容说不上英俊,但就是让人有种亲切感,不会因为害怕而不敢靠近,他对自己格外温柔,抱着自己睡了整夜。
    他记得自己喜爱的吃食,关心自己身体,有什么好东西都差人偷偷送过来,每逢十五,都要来自己宫里用餐,私下总说以后皇后之位定要捧着送来,提拔柳家才俊,偏爱儿子,题字亲赏,让她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可是后来,他说,糟糠之妻不可弃,只有坡子皇后坐在那个位置上,朗儿才能顺理成章继承大统,南宫禾背后的南宫家族势大,掌有兵权,不能得罪,得靠着他们巩固天下,叫她听话,叫她帮着坡子皇后,叫她与南宫禾和丽妃相争……
    直到现在,淑贵妃仍然会幻想当年那个惹人生怜的男子会捧上凤印,笑着说:“喏,答应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以后我们再也不用顾忌谁了!”
    可惜……幻想不会变成事实,它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的借口,用来填平那些年付出的不甘。多年虚情假意让她看清了那个帝王。
    柳南春见妹妹突然发呆,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回应,直接走到跟前晃了晃手掌。
    黑色的影子让淑贵妃突然清醒过来,“哥哥。”
    柳南春无语,小声叮嘱,“配置香粉小心些,别把自己弄得丢了魂。”
    “是,我知道,事关全族人性命,我不会掉以轻心。”
    “那个王公公怎么样了?”
    淑贵妃皱眉回答:“王公公内力深厚,皇帝寝宫那点焚香之毒只有一点作用,但是伺候他起居的小公公回禀,已经有三个月不曾见他进食毒虫恶禽,吃饭时,手握筷子的手会不自觉颤抖,小公公还说前几日洗衣服时,发现喷式血渍,我料想他身体一定出了问题,不是静脉受损,就是走火入魔,他一直忠于陛下,定会主动挡下当日暗器,介时,你安排的人手一定要下手够狠!不能给他喘息之机。”
    柳南春小声道:“放心,那些道士都是柳家死士,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只是,你确定他会挡下暗器?”
    “确定。”淑贵妃不情愿的扭过头,“因为陛下是他唯一的爱人。”
    柳南春虽然知晓,还是理解不了那种感情。不过他不在乎这些宫中秘闻,现在心中一腔壮志,“要么成功,要么成仁!这半月你叫朗儿收敛一点,我听近侍公公说他又往邱美人宫里跑,小心让人逮住把柄!”
    淑贵妃面上一红,“这孩子越发没规矩了,邱美人父亲是咱大庆第一粮商,要想拉拢,不在一时,我一定好好训他。哥哥,成败在此一举,咱们柳家靠你了!我和朗儿靠你了!”
    柳南春回府后,看到柳夫人正在乱发脾气,问都没问,直接两个巴掌,“你这段日子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然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说完,径直回了书房,与几位道士模样的人议事。
    柳夫人擦掉嘴角血迹,对着刚刚禀告的下人继续发火:“安歌怎么会和明月会的人有交道?明月会又怎么知道我派人下毒?”
    下人哆哆嗦嗦回答:“奴才不知啊,夫人,您还是赶快想个对策吧!段世子可不是好惹的。”
    “安歌又没死,毒也没下成,光凭一个厨娘的供词不能把我怎么样!”柳夫人摸着自己肿胀的脸,下了决心,“我有办法投诚,你去给我准备车马,随时启用,将我手里所有的田产铺子贱卖给明月会,派人看住公子小姐,仪典当日,一定要将他们拦在家里!”
    下人不明所以,柳夫人眉毛一竖!丢过来一颗解药!“快去办啊!此事过后,我会医好你的毒,还你自由身!”
    下人爬在地上,一把将解药塞到嘴里,高兴退下。
    柳夫人用手锤着桌面,懊丧道:“安歌,没想到啊~但愿你不要再落到我手里!”
    陆府。
    一串透明的口水从陆明赫嘴边流出,苍白的面容尽显病态,陆允之快速拿起帕子将其拭去。
    “让陛下见笑了,祖父现在智如三岁幼童,根本无法自顾,并非故意在您面前失仪。”
    头戴帷帽,一身便装的庆帝坐在一旁无奈叹息,“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果真没有办法了吗?这才发病几日,下定论为时过早,待朕回宫颁布诏令,寻访天下医师,定能有人医治此症。”
    陆允之将祖父被角掖好,跪在庆帝面前,“谢陛下圣心体谅,君臣一场,祖父能得陛下亲自探望,若是清醒时分,定会泣以恳谢!奈何如今这样,只能由臣代为谢恩。”
    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头,“此病乃家族遗传,曾祖父不到六十便已病发,苦苦撑了两年故去,祖父……”
    他声音哽咽嘶哑,一听便知多日没有歇息了,“祖父愿为庆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眼下情形,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做的只有告老还乡,还望陛下恩准祖父随臣同行,去往江州养病,让他老人家能在最后的生命里有臣尽心服侍,走完最后一程。陛下若不应允,留祖父一人在京,臣无法安心上任,请陛下降罪!”
    庆帝示意王公公扶起陆允之,“孩子,别伤心,朕恩准了,太傅身体欠安,身边是需要人好好照料,纵使他们再细心,也比不过你的孝心,只是苦了你,年纪轻轻就要担此重任,还要为朕分忧。”
    陆允之眼光含泪,“谢陛下!祖父随臣此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面圣,臣替祖父叩谢陛下多年圣宠隆恩,愿陛下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庆帝也有几分动情,走到床边对着面露痴笑的陆太傅说道:“老家伙,你怎么就没撑住呢?连朕这把老骨头都不如,哎……”
    陆太傅伸出干瘦的胳膊,拽着皇帝束带一角,嘿嘿傻笑,口水又流了出来,庆帝没有嫌弃,拿起刚刚的帕子又为他擦拭干净,声音极低说道:“你想走便走吧,朕不留你了。”
    陆太傅依旧嘿嘿傻笑,只是拽着束带的手松开了,转而拉扯起身前的被子。
    陆允之急忙阻止,用十分温柔的话语说道:“听话,不能哭闹,一会给你买糖葫芦吃。”
    庆帝没再说什么,默默离开。
    上了马车,他问王公公,“此事真假?”
    王公公坦言,“奴才不能确定,脉象确实是痴傻症,肾气也大有衰退,此病初始时忽笑忽哭,反应痴呆,面苦而气忧,若不是受了重大刺激弊阻脑络,那定是痴傻无疑。”
    庆帝没再说话,将车帘缓缓掀开。
    王公公一惊,“陛下,不可。”
    庆帝没有听劝,反而将头更靠近车窗,眼神很是复杂,“这是大庆的都城,是朕呕心沥血三十年创造的盛世,你看,人来人往,商贾云集,店肆林立,一派繁荣奢华,谁还记得当年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人间炼狱?”
    “陛下慈爱仁厚,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体察民情,泽被苍生,是百姓心中的明君。”
    庆帝放下帘子,看了王公公一眼,又叹气道:“可是现在他们都说朕老了,昏聩无能,对外不敢御敌血仇,对内猜疑众臣皇子,还说妖人误国,京城大吹巫蛊之风皆由朕所起,现在,连陆太傅这样挚诚忠义的大臣也要离朕而去,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王公公面容一下柔和起来,将车帘固定好,细声细语说道:“百姓要一个节俭爱民的明君,文臣要一个知人善任的圣主,武将要一个神武雄才的帝王,后宫要一个仁慈圣明的天子,子孙要一个青史传名的祖宗,就算是三皇五帝,也没能做到完美无缺,您又何必苛求自己。”
    庆帝突然伸出手,拉住王公公,“王石,跟朕一起吃下长生不老丹吧,朕不想孤零零一个人!”
    王公公没有出声,温柔的看向庆帝,缓缓点头。
    皇帝也是人,也会怕死,更何况那权利的滋味实在美妙,就跟毒药一样,拥有越多越上瘾,让人贪恋生命的长度,也难以放下欲望的黑洞,他已经无法控制自我,为天下做了这么多,偶尔任性一次不算荒谬吧?
    当陆允之带着陆明赫去往宁府复诊时,马车却拐向了城外,约莫五六个时辰后,陆家祖孙离开的消息才递到了淑贵妃那里。
    淑贵妃立马召见柳南春,奈何已经于事无补,既不能让皇上收回口谕,又不能派人截杀提前暴露计划,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允之跳出局,派大批人去探查动向,好在南行路远,带着病人更走不快,等到皇位易主,不愁没办法召回一个未到任的官员……
    陆太傅发病,辞官,随孙儿回乡,这一系列变故实在太快,将朝堂搅得更浑,原本支持太子的大臣竟有几人主动向柳家示好,吸引了柳南春和淑贵妃的全部注意力,让他们完全忽视了西北军的驻防情况有变,也没有观察到西直门巡防营人员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