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中榜眼
作者:慕月君   我遇到一个很像你的人最新章节     
    今日在紫微宫洛城殿进行殿试,各地精英云集,陆允之破格参加,因其当年中举后确实年幼,得到了庆帝特御,允他远游归来成年后再入殿应试,有了他的参与,众考生都觉得状元之位已经没戏,就看榜眼花落谁家了。
    此次参加的举人共一百二十六名,比较出众的都是高门贵户出身,有柳家的大公子柳道岩和其宗族十几人,有刑部尚书侍郎王全真幼子,有太子妃娘家哥哥三人,有秦勇之子秦槿阳等等。
    庆帝望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叹口气。
    这些世家大族又开始卷土重来了,个个削尖了脑袋往朝里送人,垄断官场,拉拢势力,还嫌自家的田地不够多,嫌自己的势力不够大!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科举之路也被这些人再次把持,帝国根基晃动,若真有异变,他知道,殿里这些豪门世家一定和当年一样,卷上家财,带上人马,逃到南方,依旧过得逍遥快活,保家卫国?呵呵……都只是说给穷苦人听得而已,因为他们逃无可逃,只能挺身而出,因为身后是想要守护的家人和微薄的家财!若连这些都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眼神扫到最前边的陆允之时,庆帝眼睛一亮,这就是陆太傅的宝贝孙子?真是一表人才!
    可是下一瞬又想到陆家为了拒婚,做出那些不给帝王脸面的事,冷了脸,今日若有其他才俊脱颖而出,定不会让陆老狐狸如意,给他宝贝孙子一个探花得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声高呼。
    “平身。”
    “谢陛下。”文武官退避两边,小太监们上前为考生们摆好笔砚纸墨。
    “朕承大统至今,夙兴夜寐,德仍有未至之处,现边境不安,阙政未澄,民间灾祸数见,什么才是当务之急,各位国之栋梁皆可大胆一言,今日不论忌讳,只论时政。你们可以开始答卷了。”
    殿下人议论纷纷,这老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大学士拟好的试题成了摆设,他毫无征兆更改出题,还出了个大难题,谁敢随意品评现在的朝局?
    说得问题多了,暗指皇帝能力不行,提得建议多了,得罪世家高门利益,不说不动,就没有名和利,这简直就是小鱼裹面糊把人放油上煎啊!答不好的话,就是送命题啊!
    陆允之没有抬头,默想片刻,开始答卷,洋洋洒洒不曾停笔。
    再看其他考生,个个面露难色,眉头紧皱,下笔犹犹豫豫,都在斟酌词句,更有甚者,额头滴汗,手抖如筛糠,几位上了年龄的老者看起来十分珍惜上殿的机会,字写得极慢,对仗工整,书法高超。
    “叮~”铜磬声响起,“时间到,请各位考生停笔。”
    小太监们一一上前收走答卷,交由几位大学士初评,等选出一等卷后向皇帝进度,供皇帝进行鼎甲排名。
    这本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十位大学士均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选出其中佼佼者轻而易举,但是,此刻,他们脸露难色,交头接耳,拿着一份考卷争吵起来。
    本在假寐的庆帝出言打断,“是谁的卷子让各位学士都难以定夺?拿来朕看看。”
    礼部侍郎楚大人上前,颤巍巍说道,“禀圣上,是考生陆允之的答卷,此人出言不敬,有失信度,用词犯越,大胆讪言,简直一派胡言,何须陛下审阅。”
    庆帝坐直身子,来了兴致,“噢?那我更要看看了,呈上来。”
    陆明赫头上微微渗出细汗,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子了,这孩子刚极易折,慧极必伤,还是没听劝,写出了心中所言。
    陆允之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好像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庆帝拿到试卷仔细端详,第一句映入眼帘便惊诧不已,再往后读,越读越气,“啪”的一声,将试卷拍在龙案上!
    “大胆!”
    众臣皆跪,弄不明白这是写了什么,能让陛下瞬间变脸暴怒!
    陆允之随着大家跪下,面不改色,等待皇帝雷霆之怒的降临。
    可是,庆帝只咬着牙,伸出一根指头狠狠指向陆允之,并没有立马叫人拖他下殿。
    话是自己口中说出的,今日不论忌讳,只论时政,若因有人谏言就恼羞成怒,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胸狭窄,言行不一吗?
    可是这臭小子写得文章实在可恨,什么官员愧心馁气以从陛下,昧心敛财只为自家,开篇便毫不留情的指责皇帝过失,痛斥官员徇私弄权,将国之困境归于皇帝多疑衷于驭下之术,为了权衡利弊,枉顾国法之严,对百姓疾苦熟视无睹,为修仙建道观大兴土木,皇陵耗时十九年未完工一半,劳民伤财……
    更是将世家比作国之蛀虫,他们要通过国家获益,却并不为国家付出,赋税徭役皆与其无关,现在各大家拥有的封地和耕地已经占了全国土地总和的一半,他们把持着至关重要的财力,物力和资源,将百姓的生存底线挤压到最低限度,完全无视国家根基,不论这坐上的主人是谁,他们的利益都不曾动摇,吃百姓,坑朝廷,为了稳住这些世家,《大庆律法》都快成一纸空文了……
    庆帝冷笑一声,居然又拿起试卷接着往下看。
    众人都在跪伏,不敢起身,陆明赫对着太子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插话,稍安勿躁。
    二皇子则对着舅父柳大人一笑,看来这陆家要倒霉了!
    三皇子跪得恭顺,整个人早没了气势,他知道自己已经败给四弟,连边境线上的郡守都换成了太子的人,王家只求保住京中势力,不再有争储的念想,也许等四弟上位后,会赐封地命他出京,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败了,就是败了。
    庆帝看了很久,久到大家的腿都跪麻了,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怔忡道:“都起来吧,把别的试卷都拿来,我看看。”
    楚大人呈上选出的二十份考卷,各个字写得端正漂亮,无一涂改。
    可是庆帝只是草草阅过,摇摇头,又拿起陆允之的试卷细读。
    他写出国家正在面临的各种问题,政权不够稳定,四夷边境时常作乱,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常年战争,国库空虚,有志之士晋升之路难于上青天,贤臣久置不用,贪官懒政枉法,欲兴国立威则无其人,欲富民强国则无其法,帝国颓废萎靡不振,朝廷为得相安,上下一气,苟延岁月……
    不得不说,一针见血。
    接着,他从法,兵,人,财几个方面开始入手,写到这里,似乎是为了写下更多内容,字变得小了很多,庆帝不得不凑近才能看得更加仔细。
    比起刑法,户口和税赋的内容,应添加官制的改革,特别是对于司法官员的处罚,一定要从严而终,对于亲录系囚者,要避嫌守法,得豪恶不逞跌宕者必痛惩艾之,百姓遇事,望得法救济,而非伦理贫富妥协……
    军队也应做到常改常新,而非一潭死水,古话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引入新的血液才能激活战斗力,光靠世家子弟统领军队,既削弱了指挥力,又增加了分崩离析的机会,军官选拔制和中央调任制都可以保证实力的存续和军队的忠心,不再有私家军,强化中央集权,对于边境藩镇士兵要提高福利,改善他们养老后的待遇,对于军中能改进武器者重赏!对付胡人软硬并施,挑拨联盟关系……
    教育无疆,要想得到更多的人才贤臣,国家需扶持民间义学私塾,察其所能而慎予官,切莫任人唯亲,必须唯才是举,任人之道,分之如器,各取所长,专司一职,农官工官应受重视,关系到民生大事的职位,必须有专人担任,对于造就之才,约之以礼,裁之以法,饶之以财,方为留人大计……
    对于如何民富国强,写得更为仔细,要增加盐税,关税,茶税和商税的征比,灾年分不同情况轻徭薄赋,重新丈量国家土地,对民田加强管理,保障佃户利益,若不服徭役可折合银价,由朝廷雇役顶替,对于宗室藩王的开支要严格把控,对地方财政大权适当放松,这样,即使某地灾乱,也有自救可能,减少对朝廷的依赖,设立存正库,支配权和管理权由六部统管,不由皇帝一人独揽……
    良久,庆帝笑出声来,轻轻铺好试卷,抬头向陆允之望来,“不愧是陆太傅的孙子啊!这文章写得,比你祖父当年还要犀利!”
    陆允之再次下跪,“谢陛下夸赞。”
    陆明赫头疼,这是夸赞吗?这是敲打我呢!当年自己也是痛斥庆帝无能,由世家摆布而引起了注意,为了变法,苦苦劳累三十年,现在这个孙儿又步后尘……哎……
    “陆大人~你也看看,这孩子的字可不行!”
    小太监将试卷拿给陆明赫,他一瞧便明白,这是孙儿故意写得这么潦草。
    人非完人,若字再写得完美无缺,那圣上只会觉得此人心中早有此想,连带都会怀疑陆家私下是否对皇权不满,而这一纸潦草又不工整的字迹可以说明,写得人当时心绪难平,冲动下笔,沟壑万千,对国家一腔热情的奔赴,又有忧国忧民的悲愤。
    陆明赫出列,行礼出声,“教子不严,父之过,可惜臣这孙儿没有位称职的父亲,臣一把老骨头,实在没有精力教他练字习书,这才污了圣上的眼,还请圣上网开一面,别和他计较。”
    庆帝一噎,这老狐狸!
    提起陆允之的父亲,这不是明摆着说,要不是皇帝您硬要赐婚,他父亲能娶县主徐英吗?不娶徐英,徐英不死,他父亲能上山修道吗?他父亲上山修道,这孩子可不没人管了吗?没人管,这字不就荒废了嘛!
    “这孩子轻狂不羁,想法偏颇,你得回去好好调教调教。”
    “是,圣上圣明。”
    庆帝感觉头风似要发作,揉了揉眉心,很是随意的在答卷上写上名次。
    王公公上前唱念:“第一甲第一名,江州陈瑞,第一甲第二名,雍州陆允之……”
    榜眼?陆允之轻轻一笑,想起安歌的话来,“不必计较那三名,两名的,我听说这状元,榜眼,探花,是由圣上最后定夺,添加了个人喜好的排名,哪来的公平!不过是拼运气和家世罢了。”
    庆帝向下巡视一圈,发现陆老狐狸脸色憋得通红,很是高兴,连快要发作的痛风都不在乎了,让你嫌弃朕女儿!朕还不想和你做亲家呢!
    ……
    走出大殿,陆允之被众人围住,“子义,你写得什么?”
    “子义,你可是天降文魁,怎么只是个榜眼呢?”
    “是啊,陈瑞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子?没听说过啊!他凭什么是状元啊?”
    柳道岩和众人纷愤不平,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位次,左右不过是朝中封官各凭家世。
    皇宫在阳光下金光璀璨,被点为状元郎的陈瑞被一群穷书生围住,也是晕晕乎乎的,还没从刚刚宣读的冲击中缓过来!
    “陈兄,你可要一飞冲天了!”
    “宴会后多少名家贵女要抢你做婿了!你可要慎重挑选啊!”
    “陈兄自从搬了家,整个人都走大运了,真是风水养人啊!”
    ……
    江州若梦楼。
    安歌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小丸子端着茶水进来时有些不解,“姑娘,你哪不舒服?这两天总看你这样走来走去的。”
    “没有,我很好。”
    小丸子放下茶水,过来摸摸安歌额头,没有发烧。
    “自从那日受了惊吓,你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现在又这番不安,要不然,咱还是请个郎中看看吧。怕不是中了邪了!”
    若言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不怀好意地调笑,“小丸子,你家姑娘不是中了邪,是相思过甚,想你家小公爷了!”
    “胡说!”安歌抢过茶杯,一口饮下,“今日举行殿试,我只是有几分担心而已,毕竟,我离开后,就没有他的音讯,也不知他有没有好好习书准备……”
    若言叹口气,“哎!你这担心都多余,陆允之可是怜苍先生,他的文章诗作都是一顶一值钱,还能过不了殿试?状元郎非他莫属了。”
    安歌走到窗边,喃喃道:“但愿吧,这样,他就可以让祖父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