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成才想去红三连
    军列的车轮不停地与铁轨发生着撞击，咣当咣当的声响不绝于耳。
    夜色从远方淹没过来，四周渐渐看不清楚了。
    车厢里的人大都已经睡了，只剩下几点昏暗的灯光。
    陈凡拎着一袋瓜子走向了许三多。
    许三多大睁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书。
    他看的是一本英汉对照的《快乐王子》。
    许三多其实才初中学历，所以看这种东西，看得极艰难。
    实话实说，如果陈凡就许三多那点英文水平，是绝无可能把一本英汉双语的《快乐王子》看下去的，但许三多却一直坚持着。
    他的看法是遮住下边的汉字，蒙一段再对照下边的汉字。
    有时候他也拿出口袋里小巧的英汉词典翻看着，嘀嘀咕咕地背记着。
    他看得很专心，一边看一边擦眼眶，很善感地哭着。
    陈凡本来想睡一觉，但怎么也睡不着，所以干脆就从白铁军的背囊里顺了一袋瓜子，来找许三多聊天。
    “许三多，别看了，光线不好，很伤眼睛的，如果你不注意视力，学了英语也当不好兵。”
    许三多吸吸鼻子，陈凡从口袋里拿了几张纸给他，他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说道：“凡哥，我不是在学。这本书很好，它让人很伤心，真的，很伤心很伤心，有一尊快乐的雕像，忽然有一天他懂得了伤心。他看见……”
    陈凡害怕许三多又给他将那些长篇大论的东西，连忙打断：“甭管他讲什么，现在都别看了，以后一定要保护好眼睛，你是神枪手，神枪手最重要的就是眼睛了。”
    许三多很听话，果然就把书收了，而且他的思路被打断，也就不再跟陈凡讲他的感想了。
    陈凡挨着许三多坐下。
    “凡哥？”成才幽灵一样地走了过来。
    成才其实就坐在许三多旁边不远处。
    但之前他是装睡了的，他不想跟许三多说话。
    自许三多做了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杆后，他就不想再见到许三多，更不想跟许三多讲话。
    成才坐下后首先掏出一包红塔山来，先发了一支给陈凡，然后才丢了一支给许三多，不知他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那支烟掉在了许三多的脚边。
    许三多捡起那支烟，一边把烟递给了成才一边说说车厢里不让抽烟。
    陈凡没接成才的烟，只是说道：“算了，以后再抽吧！”
    成才于是把烟收了起来。
    “你们刚才在想什么，我看们都看着外面发呆！”陈凡问道。
    “什么也没想。”许三多回答。
    “你就吹吧，我记着数呢，你看了五个钟头了，我看了四个钟头。这说明你想得比我还多。”成才当即揭许三多老底。
    许三多不好意思了：“我真的什么也没想。”
    “你不但想，你还哭了。”成才又道，凡是能让许三多感觉不好的事和话，他都喜欢做，喜欢说。
    “那是我看书看难受了。”
    “是啊，童话呀！”成才颇为不屑，“快乐王子呀。许三多，你想点实用的好吗？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看这个！”
    “我还没二十……成才，你说人会伤心死吗？”
    “你死个给我看？想点有用的行吗？”成才又是一阵不屑。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大晚上的，不适合吵架，我们三个难得这么悠闲的坐在一起，聊点别的吧！”陈凡劝道。
    成才叹了一声，扭过头看着陈凡说道：“凡哥，我刚才其实是在想，我在七连是出不了头了，上次的狙击比赛，我在连里都只拿到了第三，就这成绩，在七连永无出头之日！”
    还不等陈凡回答，许三多就瞪大了眼睛：“成才，你不要老是想着你自己好不好，我们讲的是协同啊。”
    “协同？连里让你协同做后进，你愿意吗？”成才嗤之以鼻。
    许三多愣一会儿，摇摇头。
    成才嘴角一扯，一阵冷笑：“许三多，我觉得你现在也不像听天由命的人了，你每天这么拼，你不也是想当先进吗？”
    他叹了一声，看看周围，待得确定旁边的所有人都睡着了，这才轻声说道：“凡哥，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我想请你帮我琢磨琢磨，我想如果这次演习我没有突出表现，我就去红三连。”
    许三多一听，急了，看一下周围睡着的人：“成才，你疯了？”
    成才摇摇头：“我没疯。”
    许三多迅速压低声音说：“你疯了！钢七连只有淘汰的兵，没有跳槽的兵。”
    “那我就做第一个。七连好兵太多了，在这里要被埋没掉的。三连要尖子兵，而且急需我这样的狙击手，到三连我能拔头筹，到了三连，我不但可以流转士官，而且我可以当班长，可是在七连，我最多能转一个士官，班长班长就不可能了！”
    “你可以好好做啊！”
    “我不是你啊许三多。你是个聪明人，别瞪着我，我前不久才发现原来你是聪明人，你又比傻子还认真。在七连谁能抢得过你？
    你不知道连你们班的人都被你压得喘不过气吗？
    现在，七连除了凡哥不怕你，谁不怕你？连伍班长都见了你就躲！
    我也怕你，我现在还算是一个狙击手，但谁知道你哪一天会不会也变成狙击手，要是你也当上了狙击手，许三多，那我就连第三都保不住了！”
    许三多快把两个眉毛拧到一起了：“别说我聪明，从来没人说我聪明。”
    成才轻轻地问许三多：“聪明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我知道，就是说我很会找机会。”
    成才点头：“你看，你心里也有这个词，你知道找机会。”
    “是你跟我说的，你说生存不易，机会有限。”
    “你记住了。”
    “谁跟我说话我都会记住的，谁说话我都会记住啊，不仅是你的话，凡哥的话我也都记住了。”许三多有些发急，声音也大了。
    “好了，别吵了，小心把其他人吵醒！”陈凡只得劝道。
    许三多和成才于是都闭了嘴。
    成才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了，不过，他还是抬起头看着陈凡说道：“凡哥，不过这些都只是我心里的想法，我这几天每天都在想的想法，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做，所以――我还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要是说不准我去，或者不能去，那我就不去了，虽然我很想流转士官，虽然我很想当班长，不过，凡哥，你的意见对于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许三多也扭过头看着陈凡。
    陈凡抬起手拍了拍成才。
    “成才，首先谢谢你能给我说这些，你能把这些话提前告诉我，还让我帮你做参考，说明你心里是真的把我当兄弟的，所以，我很高兴！”
    “其次，其实我也支持你去其他连队，想在七连出头，真的太不容易了，想当班长，那就更难了，但如果去其他连队，肯定更有机会！”
    “真的凡哥？我真的可以去其他连队？你不怪我不给你当观察手吗？”成才听了陈凡的话，一下就激动了，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陈凡点了点头，但最后却是说道：“不过，什么时候去，去哪一个连队，怎么去，这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成才，你还记得七连最恨的是什么人吗？七连最恨的就是叛徒，所以，这个事，你要是做得不好，你就会成为七连人人唾弃的叛徒，你希望你成七连的叛徒吗？”
    成才本来想说只要能出头，做叛徒就做叛徒，我不在乎，不过话都要到最嘴边了，他又改成了：“凡哥，如果可以不做，谁会愿意做？”
    陈凡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而且，去哪一个连队，这个你也要好好考虑考虑？首先是你去的这个连队要有适合你的位置，你去三连就能当狙击手吗？三连直到现在都没设狙击手这个岗位！其次，连队的氛围跟你合不合拍，这也是一个问题，不是优秀的连队就适合你的！”
    “另外，怎么去，也是一个问题，是你自己去找关系求人家，还是让人家主动看上你主动来找你，这些，你都得认真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