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城依山而建，城内囊括了几座山，大量居民都是住在山上，东面和北面直接与山相连。
    王楚起初只是看到城内有山觉得非常好奇，便领着上官主仆登山游览。
    一路上，他不知道看到了多少瘦骨嶙峋的居民，能清楚看到居民脸上的痛苦。
    居民看到他之后的畏惧也不加掩饰，就连懵懂的小孩子看到他们都想着赶紧回家。
    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土路上，鸡鸭到处跑，小羊在吃草，远处还有牛叫声。
    王楚发现这些人几乎家家都养猪，少的一两头，多的三四头，全是以前的家养猪种元气复苏后的变化种，体型更大，成长更快，肉质更美，可是并没有启灵。
    这些猪算不上妖，不能修行，只是力气和食量大了许多，性情跟以前也差不多，普通人完全可以养的来。
    这是元气复苏后特调局专门发布方案解决的普通人食肉难问题的方法，以前的家禽家畜在大规模变异之前就斩断它们的灵识。
    由于这类种族并没有血脉传承，经过人类无数代的培育和驯化，种族意志一触即溃，如此诞生出来的后代绝大多数都是保留了身体变化但智慧仍然低下，不至于形成威胁。
    不过总归是会有漏网之鱼的，有些对元气接受度更高的，元气复苏初期不足一个月就被硬生生推到b级的家禽家畜也不是没有。
    对于这部分妖怪的处理，特调局只给了两种方案，不配合的直接杀掉，配合的去当农场主，由它们来管理自己被斩去灵识的同族后代。
    许多原本答应配合的妖怪，看得久了后或是直接崩溃造反被镇杀，或是干脆以人类身份自居来逃避内心的谴责，或是偷偷逃走加入妖族，成为最凶残的杀人者。
    王楚甚至想起了济城时旺财的那些小弟，其中的鸡大富和猪妖，就是他在外击败的普通家养鸡和养猪场的种猪变异体，后来经过特调处调教，朱潜又把它们交给了旺财。
    他离开济城、成立武门已经有段时间了，鸡大富和猪妖留在了济城，虽然跟它们不熟，但看到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担忧了一下。
    王楚也没想着跟这些居民产生什么交集，此行只为到山的另一边看一看，因为围山建城并不划算。
    倒是小慧颇为新奇，这类“动物”她是第一次见，追着鸡鸭跑，去摸一摸路边吃草的小羊，笑得跟个孩童一样。
    三人一路前行，居民无一例外不躲起来，避如蛇蝎。
    等到三人登顶，看到远方景象，王楚才知特调局的无奈。
    此地山脉绵延，并不适合建造大型城池，元气复苏之初多有动乱，人口迁徙和安置是个大问题，只能就地建城。
    围在城内的山，外沿被开辟出高逾三十米的垂直断崖，断面打磨得非常平整，上拉一条横贯外沿的铁丝网，铁丝足有半个小指粗细。
    城墙直接镶进断崖之中，混若一体，一看就是出自土系异能者的手笔。
    另有无数阵法纹络刻印在城墙内侧，断崖后的山岩之中也有隐隐的阵法波动，使得这一面缺漏得以弥补。
    他们看到了更多的鸡和牛羊，就在山的这一侧散养，很让人放心，因为它们根本逃不出去。
    而在铁丝网内侧，立着不少哨塔，王楚相信特调处本意是防备着从深山摸近的敌人。
    可现在却被这个宗门利用来监视企图逃走的山民。
    但如今因为战争开启，这一片哨塔已经无人留守，可却依旧无人敢接近，这些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残酷统治？
    王楚一直绕到断崖东侧边缘，然后顺着铁网一路向北，期间三人都很沉默。
    直到来到北端，三人看到在山腹间开辟出的一个大洞，里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有些穿着皮衣带着橡胶手套，浑身染血的人跑出来，拉下口罩扶着树大吐特吐，直到连苦水都吐不出来。
    他们缓了一会，捂着肚子直起腰，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王楚三人，当即脸都吓白了，腿一软直接跪倒地上。
    等他们再抬起头来时，王楚三人已经消失不见，可他们却不敢立刻起身。
    远处，王楚三人站在一棵大树上观望，小慧疑惑道：“那里边是什么地方？”
    “屠宰场，用来宰杀家畜的地方。”王楚冷淡回应。
    不一会，三人就看到从洞中走出一队人，各个佝偻着身体，两人担着一担肉，步行离山。
    期间，有个老头绊了一脚，藏在怀里的肉掉了出来，他身边好几个人同时围了上去。
    王楚还以为这个老头免不了一顿打，已经准备好出手搭救的，结果神念听到事情并非他所想。
    “老李头，你不要命了！”
    “万幸这几天无人看守，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藏在暗处盯着，怎么非要冒这般风险？”
    “我孙女快饿死了，发下来的粮食养鸡喂猪都不够，天天吃糠咽菜，小孩子怎么受的住啊，我就想偷块肉给她补补身子。”
    “快揣起来，我们挡着，应该没人看到，但下不为例，我们兜不住的。”
    他们尽力压着声音，扶起老泪纵横的老李头，没让其他人察觉异样。
    王楚默默送开了紧握的手掌，无声无言。
    特调局撤离才多久啊，屏城居民已经被压迫成了这个样子，连反抗都不敢，连出手相助都要提防有人告密，即使同为受害者。
    原来瘦骨嶙峋都是饿出来的，人活的还不如随时会被送进屠宰场的猪羊，甚至他们省吃俭用喂出来的畜牲，最后自己一块肉都捞不到。
    至于那些肉要被送到哪里去，无非是城内显贵，投诚者，还有他们不知道已经被消灭的宗门。
    这并非个例，这样的现象，在如今世界肯定是少不了的，秩序与文明的不同，实力与眼界的差异，造就了普通人的悲惨。
    特调局的全民修行计划，可能就是预料到了这种局面，可惜，天不逢时。
    为了让事情还能在可控范围之内，特调局的全民修行试点才刚实行不久，并未推行开来，结果隐世宗门就重新登上了历史舞台。
    王楚对于自己的恻隐之心深感无力，这一刻，没人懂得他的所思所想，即使上官和小慧心地善良，看到这一幕也非常揪心，也依旧不能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