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踏上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作者:庄程   天堂里的马车夫最新章节     
    莫船回来后心里就难受,一个人呆坐了一下午。
    晚上给方春华说时,方春华说,你也过了,愚同也不容易,咱还算与愚同好,你这么说,他会难受的。有时,我听人在下面议论愚同我就躲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明摆的事就是上比不不上好。再说了,愚同看起来是显眼了,可实际上啥东西也没得到,愚同算什么呢?有时我还想这事对愚同还末必是好事。人忙了,也得罪人了,到头来两手空空。今天愚同的显眼全因了校长,刘斌又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你也替愚同想想。当然他这地位可能也有点拿不住自己,说话做事惹人反感了,你其实好好劝劝他,别也刺他了。
    莫船没想春华这么想问题,就说,你看起来不关心这些事的,想的倒远。不过想想你说的也是实情,愚同虽踏上路了,真还没有上,别到头了全是瞎忙活。我只是觉得人咋就这么难,在这环境里怎么做全由不了你。我的优秀用那样的方式得到,虽心里没觉得啥,今儿个被愚同一提,我才觉得我真的没有说愚同的资格。大家都无奈,还能怎么样。想想也是的,事情那是愚同能左右的了。事总要人管,就总要人上,谁上都行,愚同又不是坏人。
    春华听莫船这么说,倒笑了,说,何至愚同不是坏人呢,谁又是坏人呢?其实大家都无奈,你为优秀也是没办法,咱这优秀你也知道是咋回事,就是一个让你听话的设置,你还能咋样?那天连舟到我这儿来,说起来也一肚子的苦水。秋红玉生了,是个女孩子,连舟的父母不高兴,秋红玉也使起了性子,婆媳关系就闹的不好,连舟也不知怨谁好,只觉得心里苦。
    莫船说,这我也听说了,女孩子咋的,不也好么?春华说,话虽这么说,可咱农村的人还是看重这个。说难听点骂你时候说你断后了,人真是难活。
    莫船问,快过满月了吧?春华说,快是快了,可一家人都不高兴的,气的连舟了不知这个满月咋做的好。莫船说,怪不得他这一向也不说个话的,不过还是要想开些。
    方春华说,这话好说,可难做到,你等尚萍梅生了你就知道了。她有了么?莫船说,她倒是想要,可我没同意,急什么。再说了,生了小孩子咋办?方春华说,女人么,结婚后,新鲜感一过就想孩子了。早生有早生的好处,再说也到年龄了。生了小孩子有咋办的啥,这就是生活么。莫船就笑笑说,也是的,你呢?春华说,我还没有呢?说时脸色就暗了许多。
    刘连舟孩子的满月是在一周后办的,学校老师都去了。
    或许真的是生了女孩子的原因吧,满月虽也热闹,但热闹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办了满月的第二日,连舟就来校了,也没精神样的。过了几天,唐丽丽说她过生日,就叫了她们几个,只愚同有事不能来,还有一个同丽丽好的女老师,几个人就在外面的吃了顿。刘连舟的情绪有些低。唐丽丽说,你也别这样,女孩儿有什么不好,现在城里人还不愿意要男孩,养大了全跟媳妇跑了。
    刘连舟说,可咱不在城里。唐丽丽说,你俩虽在乡下,可也不是农民,又不是为养儿防老,为这事烦心,大可不必。再说了,这事能怪秋红玉么?
    刘连舟说,我也没啥的,可父母的想法你又没法改变。现在又还要呆在家里,红玉和我妈的关系闹的不好。方春华说,你好好和你父母讲讲,这事也怨不得红玉,也不好控制,又不是她不想给你生个儿子。
    大家听方春华这么说倒都笑了,就说,谁说不能控制的,就要春华控制好。方春华说,薜心海他们家兄弟四个,才不想要男孩子。咱们中就看莫船了,他可是单传。莫船说,从内心讲,我可是想要个女孩子。你说现在一对夫妻就只生一个,生了男的两个男的就围着一个女的转了。生了女的,这个男的可就值钱了。男孩儿长到十五六自主意识一强,就光和父母吵嘴,有个女儿,她大了时,我也老了,她挽着我的胳膊在咱的柳树下散步多好。大家就笑说,把你想的美,女孩子的麻烦事不比男孩儿少。
    说着话就说到了肖明侠什么时候生,唐丽丽说,人家肖明侠是医生,肯定知道怎么生的好,咱们就别操心了。只愚同也不知一天忙啥,我叫都不能来。莫船说,他能不忙吗,既要想校长的事,又要想一个干事的事,还有一个老师的事,比连舟我看都忙了。
    刘连舟‘哼’了声,说,我算啥,愚同现在都是我的领导了。他来给我说个啥,我还不敢不办。方春华说,你们把愚同说的像个钦差一样。刘连舟说,可不就是个钦差,有时比钦差都厉害。他说个啥,没人知道是校长的意思,还是愚同的意思。那天,我让几个犯了错误的学生站在中院,过了一会儿不见,我又叫出来,问时说是愚同让回去的,我也就没有管,又让站下了。过了会,愚同来说,让那几个学生先回教室去,说检查的人就到了。你说我还能咋样,只有让回去。就这行政会上刘斌还说了,批评人也要注意个场合,检查的人都来了,把学生往院子一站,给谁看?你们说,我还敢不听愚同的话么?
    唐丽丽说,你们也别说愚同了,我看还是自己人上的好,连舟上了好,愚同上了也好。好几周我都没写广播稿,让他给我记上几篇,他也就记了。你们男人老说我们女人争风吃醋的,我看你们男人个个是官迷,不过你们上了还是好,莫船你也上么。你们三个谁成了校长了,我也不调了,现在到关府也就一节课的时间。
    方春华就笑说,他们真上了,当了校长不整你才怪。他们个个比刘斌更鬼灵精。莫船说,我不行的,我乐得和你俩看齐。唐丽丽说,你咋不和胡桂花看齐?我听老师私下说,校长和胡桂花还关系不一般,这刘斌也不知啥眼光?莫船说,这和刘斌眼光无关,他看上你,你行么?这事要看男的,更要看女的。
    刘连舟说,这些话咱以后别说的好,胡桂花还算政教处的干事,可我使不动她,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唐丽丽说,你这主任可怜的很么,可学生还叫你冷面杀手,我也看你打人是太凶了。刘连舟又‘哼’了一声说,等你当了主任,你也就心狠了,不狠由不了你。方春华说,怎么当了点啥就都变了?
    莫船说,你让连舟说,不变行不行?不变你就当不了。春华说我刺愚同,我也是想让愚同清醒下,我想你们班子人对愚同怕有意见的很?
    连舟说,别人我不知道,我就有。班子就那么几个人,关系复杂的很,现在又挤进了愚同,平时没事了相互连话也不说。分工协作这话好说,可事难做到。现在是各人管各人的事,别人的事能躲就躲,不知道最好,管多了只招人嫌。
    春华说,我就想不来,一个学校么,哪有那么多的斗争,有斗争的啥?莫船喝口酒说,所以老百姓玩不了政治,你看当官的一天好像没个啥事就吃吃喝喝,可这吃喝中的学问大了,不是谁都可以搞的。刘连舟说,有时我还是想自己不进这潭水的好,进了就由不了自己。过年时,你们可以不去校长家,可我不去不行,谁也没这么说但你就是得去。好多事,你们有了看法可以说,可以议论,可以做或不做,可我不行,干这点事费神的很。
    唐丽丽说,我看你们就是奔那点费神去的,不费神了,你们还不这样想呢。来快吃吧,吃完了,咱乐乐去。
    吃完后,刘连舟说,你们要玩就去玩吧,我是去不成了,政教处虽说四个人,可我是光杆司令一个,说不定校长这会儿就让人找我呢。春华说,你忙的话就去吧,我们也没事只是玩玩。
    见连舟走了,春华叹了口气说,唉,人看来只能得一头,这头得了,那头就不行了。莫船说,可这两头还是有轻重的。不顾一切舍了命都要当官的人大有人在,可为了所谓的生活舍了官的人就少了。
    他们几个玩了会,虽说唐丽丽不停的鼓动,可大家的心情毕竟比不了前些年,玩了阵也就回了。
    回到学校,校办室的灯还亮着,春华说,这愚同真是的,不知黑天白夜的忙,也不知在忙啥?正说时,愚同从办公室出来了,在院子里见是他们就说,回来了,我倒是想去的,可,唉!春华说,没关系的,也没啥事只是玩玩。说着就分了手。愚同到厕所去了趟,回来又写那篇稿子。
    快傍晚时,校长叫愚同去,说过几天就要体育考试了。这一考试就说明今年的中考已开始了,要鼓鼓劲,也要把工作中没做好的事点出来。咱让初三班主任召开课任老师会,让学科带头人召开科任老师会,让竞赛辅导的老师召开辅导会,关府中学应试辅导的老师也要开会研究,诸如此类的工作看布置以后都落到实处没有?在平时的工作上,看还有没有出工不出力的现象,有没有应付的人,有没有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教师?让愚同写一篇文章 ,以学校的名义编发,除鼓劲外要把不好的地方点出来,要点的准,点的具体,点的狠,以此给大家提个醒。
    校长谈完后,让他快写,最好明早就能播出来。愚同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干别的,吃了晚饭他就开始写,到现在愚同才把草稿打好。
    愚同写学校的材料也有一段时间了,深感这东西不好写。
    材料这东西既要有基本的格式,也要有新意,既要把并非很连贯的事说得很连贯,又要把一件意义很模糊的事,按需要阐发出相应的意义。总之用的词句尽可以平淡,但所要表达的意思却要十分的丰富,特别是模糊语言与精确语言的运用要恰到好处。这些东西写起来,远不是外人想的那么容易。
    愚同为这篇文章已花费了三个小时。这文章要写的既鼓舞士气,又要让大家认识到工作中的不足,但又不能伤及过多,产生不良的负面影响,要做到这些自非易事。写完后,愚同读了一遍,觉得还可以,就又抄了份,拿去让刘斌看。
    去时,刘斌正在看报纸。看样子,刘斌正在等他。刘斌见他写好了,也没说什么就拿着看。愚同等了会,刘斌看完了。刘斌说,写的不错,明早找人好好广播,课间操也广播。还没有吃饭吧?愚同说吃了。刘斌说,吃了也走了。说着就起身。愚同只好跟着,就到了校外一家馆子。
    刘斌要了三个菜,一瓶酒。刚开始,刘斌不多说话,只一个人喝酒,愚同倒多少刘斌喝多少。
    愚同这才看出刘斌今儿个的情绪有些不对,就问,刘校长有啥事吧,咋看起来不高兴?刘斌说,是不高兴,县局转来了咱学校的告状信,说我搞专制,说我贪污。还给学校的收入算了笔账,十几万的钱不知去向,我就觉得在中国干事咋就这么难呢。你有胆量,也有证据就去告我行了,搞这算啥?
    愚同听说是这事,就说,刘老师,你也不必太担心的。你是啥样子,也不是由一两个人说了算的,大多数老师是支持你的。我过去对你做的有些事也有看法,可呆在你身边久了,了解后就感到自己看问题时的狭隘和自私。你做的事,又不是玩虚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是谁也说不跑了的。刘斌叹了口气说,喝酒。
    两人边喝酒就又边说起许多别的事情。愚同看刘斌有了些情绪,本想问问赵天林的事,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刘斌说,人常说,知人难,是难呵。别看在你面上怎么样的好,背地里却专搞小动作。国家也真是的,干事的人自古就没有好下场样。不过他们写了告状信也没用,局里还是相信我的,不是又把这些信转到我手里了么,我看他有些人还能高兴个啥?
    愚同知道刘斌不会对这事就此罢手的。他本想想劝劝刘斌,这样的事,不必多理。这样的事不论最终有没有,闹一闹对校长总不好,可也没有开口。只说,也是的,大家看起来都好好的,却搞这事。刘老师,今年的艺术节还搞么?刘斌说,搞么,不但要搞还要比去年的更热闹。咱们没理由不高兴,我不高兴了,就有人高兴了。说着就又喝了一大口酒,最终两人把一瓶酒喝完了。
    愚同本说不回的,可今晚肖明侠值班,回不了,家里没有人。这几天小区还不安全,也就有些迷醉的回了家。
    回到家,一头就栽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不由得想到刘斌和莫船。对赵天林的事,自己还是想给刘斌说说的,可宋老师已说了,自己再去谈会让刘斌多心的。可不说自己倒心中老有个事样。那天自己走了,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还是太轻率了。
    莫船话说的直率了些,可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自己不就是因为某些事而被刘斌看上得么。至于如何看这些事,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眼光,自己之所以不想让别人用巴结的想法去看,无非是想保持道德上的心里底线。想想莫船说那些话其实心里也难受,不论他咋看自己,今儿个是他们来求自己了,这对莫船就是个心里压力。
    要说自己干的那些事,莫船也能干,或者说能干的人很多。那为什么刘斌让自己干?其间的原因愚同是明白的,自己现在同刘斌说话时都有种试探的,讨好的成分在内。这是啥心理,说透了也就是巴结的心理。莫船看不上巴结的人,可他到头来还要给自己说,心里不堵的慌才怪呢?
    可愚同知道自己在刘斌的心中份量还没重到那程度,说了也未必成,反让刘斌对自己有了看法。与刘斌熟后,愚同看得来刘斌最反感别人干涉他的决定。要改变刘斌的想法,一是要有个关系利害的人出面,二是要让刘斌看到这一改变对他有好处。
    可让赵天林再回阳中看不出对刘斌有啥好处,那就只有不说了。愚同这样胡思乱想时,猛一惊看了下表,倒吓了跳,时间已到了上操的时间,就什么也不顾的跑到学校来。
    打开广播室的门,把播音的老师找来,开始播那篇稿子。
    没播多久就到了下操时间。愚同心里就有了压力,可刘斌让大家没有走,站在操场一直听完了才下操。结果吃饭时间压缩了,早下班时间也推后了,就这好几个老师早饭没吃就下班了。愚同想着刘斌会说他的。可刘斌也没说啥,只问了句,咋来迟了?愚同也不好说啥,就没说什么的走开了。
    课间操又播时愚同到了操场,他发现不少老师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知道这文章出去,无疑又碰了好些人。许多事就是这样,表扬时多么肉麻,大家也会笑一笑的就接受了,可批评时就有些意见了,况且这次还涉及到了具体的人和事。
    愚同只能低了头,他明白,他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跟着刘斌走下去。
    当然对他来说,既要跟着刘斌走,就要更多的站在刘斌的立场看问题,想问题。刘斌要他说的这些事,也是他认为要改变的,所以文章写的就很细,很具体,问的问题也就到位,把大家可以偷懒之处,取巧之处都说了出来。特别是把好多老师对好多事的表演说了出来,这让大家有些无处藏身的味道。
    愚同写这些事时,在内心深处是自愿的,认为改正了这些事会使集体更好的。因而文章的语气在道德上就有了一种优势,让你听着这文章会不由得有种刺激感。当然愚同也知道这文章会让他承受一定的压力。那晚边写边想这压力时,还有种自我牺牲的悲壮感。可此刻被大家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时心里还是有种痛。
    艺术节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且在项目的设计上增加了好些内容。这回愚同又忙坏了,他不仅是整个艺术节和运动会宣传组的负责人,也是大会秘书组的负责人。在第一天的节目演出中,教师的太极拳赢得了掌声。刘斌的情绪也好,这天完后就没有上晚自习。
    愚同放学后,回家吃了饭又来到学校。明天的运动会开始前校长有个讲话,今晚要写好。学校里的人不少,训练的学生,闲聊的教师,又是一个五月流火的季节。这气氛看了倒让人有些迷醉。
    愚同很快写好讲话稿,做了修改,又抄写清楚,便想拿去交给校长。敲门时听里面有录音机的声响,但没有人应,就又敲了下,仍没有人应。愚同想是不是录音机响着校长没有听见,就推了门进去。脚步有些轻,校长没在,他就放在桌子上。
    要走时,看套间的门帘有些飘动,他知道刘斌今天傍晚喝的酒不少,不知有没有事?可掀开门帘时,愚同愣住了,胡桂花正躺在刘斌的怀里,两人好似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