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对一个人的看法是一点一点形成的
作者:庄程   天堂里的马车夫最新章节     
    西坡小学的校长叫袁志林,他在槐庄是连专干都让三分的人。
    他为人精明自不必说,重要的是他的两条腿扎的深,一条腿是与他的老同学,县局人事股的股长很铁;另一条是同西坡村的书记称兄道弟。
    这书记叫杜江海,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在整个普柳川是个名人。
    因了这两条腿,在槐庄的教育界没人动他。
    曾调他当中心小学的校长他不去,调他当中学的副校长他也没去,他就呆在西坡。当然他把西坡小学也管的好,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刘连舟慢慢地对这些都熟了以后,知道自己能当这个西坡小学的教导主任,看来父亲不只给槐庄的书记做了工作,也给杜江海做了。没有杜江海点头,袁志林是不会点头的。袁志林不点头,镇教委同意也不行。
    袁志林的聪明就在这里,一件事情已成定局后,他不会对着干。所以刘连舟顺利的当上了西坡小学的教导主任,而且袁志林倒也放了手让他去折腾。
    刘连舟开始时,自然也热心。
    西坡小学虽说是小学,可有二十几个人,赶得上北山里的中学。领导除了刘连舟外还有副校长,总务主任,大队辅导员。所以学校里开会,搞活动还是很正规的。
    就在这些活动中,刘连舟也有了外人所说的领导意识和形象。刘连舟每回在大小会上的发言也就慢慢地有板有眼的。
    有回专干来,说了工作上的事后,到了中午,校长让去订了一桌饭。吃饭时几个领导也都去了。
    专干问袁志林,小刘干的怎么样?
    袁志林一笑说,年轻人么,有热情,好。
    刘连舟听校长夸自己也谦虚了几句,给大家倒酒时,先就给专干盅了。然后给另两个教委来的老师倒。完后,依了坐次是给副校长倒。副校长见他这样就说,怎么能先给我呢?先给袁校长盅。
    以刘连舟的心思,先给专干倒了,想把校长放在最后,以示重视。可听副校长这样说,他就去了。可袁志林不接,说,给副校长吧。刘连舟就又给副校长了,副校长拿眼瞪了他,还是接了。校长倒是领导里面最未的一个。
    倒完酒后,他举了杯说,感谢教委领导对学校和我工作的支持,也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和爱护,特别是来后袁校长对我的支持与厚爱。大家见刘连舟喝了后,也就喝了。
    只那天袁志林一直话很少,不过刘连舟也没觉得什么。
    袁志林在他看来一直就是话很少的人。刘连舟倒给专干说了好些话,如何抓教学;如何改革教案和课堂教学;如何将快乐教学推向深入。专干听了很是赞许样,让他将自己的想法写成书面材料报到教委来。
    那顿饭后刘连舟很是兴奋。
    后来,也没什么变化,他继续热火朝天的干着。
    一次学校组织到县上听课,回来时,车上人多没座。
    走了一段路后有了一个座,大家让袁校长坐,可他不。别的老师也没有去坐。
    刘连舟见了笑道,你们这不是活受罪么,你们不坐,我坐。刘连舟就坐了。快到时,有了不少空座后,校长才坐了。
    下车后,校长也没说啥 ,只看了他眼。刘连舟也没多想。
    学校有个叫刘侠的女教师,人很泼辣,对学生也狠,每回考试的分数倒不错。刘连舟听了他两回课,在刘连舟来看,讲的不是很好,只一味的严。这与学校倡导的快乐教学刚好唱反调。刘连舟几回想说,但没有说。没有的原因是碍于校长的面子。
    刘侠同校长走的近,校长也乐意刘侠对自己亲近。因了这,刘侠平时有点不把刘连舟放在眼中。有回,刘侠两天没到,也没有给谁说,他还问了校长也说不知道。他就给记了两天旷课。
    刘侠来后同他闹,说她找校长了,但校长没在。
    两人吵架后,校长开了会,狠批了刘侠,而且话说得有点尖刻。
    刘连舟听袁志林讲话,觉得袁志林对刘侠也不象人们传的那样好。袁志林让刘连舟该管的事要大胆的管,该管的人不要怕得罪他。这以后刘连舟对工作似更认真了。刘侠有了问题,也敢在会上讲。只刘侠也似变了一个人,对刘连舟说的话,安排的工作十分的上心。
    不过细细看时,对刘连舟却有种应付在里面,刘连舟对刘侠在心里就多了份厌恶。年终考评时,刘连舟知道刘侠想得到一个优秀。讨论到她时,刘连舟说,要提高过程考评的分值,不能用最终成绩的所谓好来遮盖平时工作中的诸种不足。否则那些平时认真负责的老师就难以心服。
    刘连舟没点刘侠的名,但大家都知道说谁,也就没人说话。
    袁志林看大家都看他,就说,大家再议议。
    副校长说,可考评若不能把成绩好的老师考评上,怕也难以服众。或者说就把导向问题搞错了。
    大家就又围绕着副校长的话讨论,讨论的结果是,最后的成绩在考评中还是要占大头。
    刘连舟听的出,大家的话没有出大格,但却向着刘侠。
    最后袁志林说了话,让刘连舟制定细则,按细则来,结果重要,过程也重要。刘连舟就以校长的意思制定了细则。考评下来,刘侠的分数没有在前面。
    由袁志林定夺时,袁志林只说,按考评结果来。那年的优秀就没有刘侠。
    过年时,刘连舟到袁志林的家里去了趟。没想到刘侠也在,她正同袁志林的妻子在厨房做饭。袁志林很热情,刘连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一切变化就在年后悄悄地发生了。
    过完年开学后,袁志林以期末总评没有在全镇前面为由,说要加强教导处的工作。加强的表现一是让副校长专门主抓教学。由副校长向袁志林负责,而刘连舟向副校长负责;另一举措就是为教导处配备了两名干事,一名是普通老师,另一名就是刘侠。
    刘侠不只是教导处干事,更是接替了年后调走的大队辅导员的工作。这样刘侠进入了校行政会。
    这一变后,刘连舟感到工作有些难干了。
    教师有事直接找干事,干事解决不了,就给刘侠说,刘侠就直接找副校长。副校长有了工作也会直接给干事和刘侠安排,刘连舟倒不知干什么的好。
    但教导处又让他负责,出了问题就说他。他给校长一谈教导上的事,校长让他找副校长。
    刘连舟发现他同校长已没了说话的机会,两人只是上下级关系,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副校长。没人说让他不管事,可他就被轻易的架空了,什么事也管不了,除非一些难缠的事。
    教师们也怪,很能看来这情形似的。慢慢地对他说的话,也爱听不听的。这样子,一件事他不硬性的去督促的话老师就不做,两个校长有意见,硬性督促老师做了,老师们有意见。
    刘连舟发现最终脸上挂不住的是他。
    这脸上一挂不住,心里就有了消极和厌倦。而人一有情绪,工作就有了松懈,说起话来也就不太注意,这就让人更有说头。
    刘连舟突然感到在西坡小学自己一下子似被孤立了般。
    他同袁志林谈了两回心,袁志林倒说他想多了,他还是教导主任,没人让他不干事。反而说他不象以前那样认真负责了。可刘连舟却不知自己怎么认真的好。
    学校有个叫陈天民的老教师,刘连舟平时没事了爱同他下两盘棋。两人倒还说得来,刘连舟也敬他。只过去倒底是忙的时候多,现在闲了,没事就与陈老师下棋。下着时,就说到了自己的心思。
    陈老师听了,说,你没有错,你是对的,可这没用。一个单位,一件事情有多少种讲的方式,也就有多少种对的情形。但只能有一种对的情况,那就是一把手的方式。
    老教师看刘连舟有些迷惑的样子,就又说,凡事你觉得对没用,你好好想想,什么事是按你认为对的方式做的,什么事就有问题。
    刘连舟有些不服气的说,事情怎么能是这样呢?
    老教师说,那你还想能是什么样子?自古以来就是这个样子。
    刘连舟想不来有什么事会让袁志林对自己生厌。
    老教师说,袁志林绝对是一个聪明人。大事情是由小事情积累成的,对一个人的看法也一样。
    刘连舟想来想去,就说了那回坐车和刘侠的事。
    老教师就笑说,袁志林的涵养倒底是高,你也倒底是年轻。照你说的这就是事,别人为啥不坐,因为袁志林不坐。他为什么不坐,这你就别管了,他不坐总有他的理由。他不坐没说让你不坐,可你坐了他就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这原因你慢慢去想。之于对刘侠,你还是太不了解情况,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不必管,反正是有关系。对刘侠,袁志林可以批评,不等于你可以批评。再说了,刘侠得罪你什么了,她的成绩放在哪,你又说得什么?
    刘连舟听老教师这么分析,头皮有些发麻,说,这些也是事呀?对刘侠我也没什么私人恩怨,我也是为了学校呀。
    老教师说,没人说你不是为了学校,你能说袁志林这样对你不是为了学校么?可学校是什么?单位是什么?你还把这些问题没想清楚就出来做官,不是太嫩了么?
    刘连舟问,你是说,学校和校长是一体的?
    老教师说,是一体的话倒也好了,可现实是有时候是一体的,有时候不是,而你最难的是分不清什么时候是一体的,什么时候不是一体的。
    因为每个聪明的校长都会表现为学校利益的代表者,而你却不知他内心倒底是怎么想的。在学校利益之下有他难以言说,却又要实现的个人利益。所以有时看似是为了学校利益,却实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时你认真了,你以为校长是为学校利益,你也为学校利益却就有问题了。
    听老教师的话,刘连舟倒有些清楚了样。
    一幕幕的回想起去年所做的事,越想倒越后怕。袁志林脸色铁青的样子不止一次的出现过。
    就事情本身看似没什么,可联系到当时的环境、气氛,自己的神情举止,问题就出来了。说后怕,倒不是怕袁志林整自己,而是校长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面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
    想着时,才知道袁志林的城府是自己看不透的。这若是场战争,别人在暗处而自己总在明处,难道不可怕么?
    这以后,刘连舟做事时就多了份小心。可他小心了也不行。
    小心了校长们说他做事放不开,在他职责范围里的事有问的什么。便会无故碰一鼻子灰。碰了几次灰后,也不知怎么努力了,心也就有些松散,人也就有些无所谓了。周围的教师们看他时也有些淡,搞得刘连舟也不知怎么做的好,日子便过的无味。
    刘连舟回家,有回父亲问他在校怎么样。
    刘连舟愣了半天,不知怎么说的好。
    要说校长对自己有什么,可又找不到明显的事说。平时不谈工作了,校长同他也聊天,聊天时也很知己的样子,让你根本看不出他对你有什么不满。
    他就问那位老教师,他该怎么办的好。
    老教师说,矫枉就要过正。这过正之法有两条,一是走为上。人对人有了看法,要改变就有些困难,不如换个环境吧;二则是彻底的依附了校长。碰几次灰算什么。要有可怜样,还要积极做,不怕辱没了自己,完全的投靠才有希望。你总有拧巴,这不好。
    刘连舟听了就不说话,只夜里听西坡教堂的钟声,心里说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