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静娴受不了她的靠近，忍不住地狠狠地推开她。
    袁若灵猛地摔倒在地，呆愣了一会，抬起头看着她，眸光中夹着几分的不解和委屈：“娘亲...”
    卢静娴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着那股厌恶，把她扶起来，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温声道：“对不起，宝贝，我本来轻轻推开你，让婢女给你洗澡，没想到你太瘦弱，娘亲一推，你就摔倒。
    娘亲不是有意推开你的。你要相信娘亲。娘亲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才找到你。娘亲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会舍得推开你。”
    袁若灵听到她的解释，心中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嗯，我相信娘亲。”
    “谢谢宝贝。”卢静娴用长长的翡翠指甲套，轻轻碰了碰她的脑袋，继续说：“现在战事稳定了下来，你舅舅不日便会回京城。娘亲打算把你带回京城，好好弥补你这么多年受过的苦。”
    袁若灵闻言，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又突然黯然下来。
    她神色为难地捏着衣角，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娘亲，我不能跟你回去，我还有瞎子哥哥。如果我离开了，瞎子哥哥怎么办？”
    突然想到什么，她焦急地说：“惨了，我离开这么久，瞎子哥哥肯定很担心我。”
    她转身离开，脚步一顿，扭头望着卢静娴：“娘亲，我住在山的西边，如果你想我，随时来找我。或者我想娘亲，我会来找你的。
    我现在要回去了，不然瞎子哥哥会饿肚子的。”
    卢静娴眼见肥肉准备溜走，哪里同意，连忙小跑追上去，抓着她的手：“等等，宝贝，谁是瞎子哥哥？你为了瞎子哥哥离开娘亲吗？难道瞎子哥哥有娘亲重要？”
    “瞎子哥哥是我的第一个亲人，他是我的哥哥。”袁若灵看着她，左右为难：“娘亲，你和瞎子哥哥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瞎子哥哥看不见，我必须马上回去的。”
    卢静娴瞧见她心急如焚地想回去，心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徐徐缓之。
    她想了想，说：“宝贝，你一个人回去，娘亲不放心。你等一会，娘亲让暗卫送你回去。”
    袁若灵心中微暖，乖巧地说：“谢谢娘亲。”
    卢静娴走出房子外，低声吩咐卢三去后厨领一些食物，送袁若灵回去，顺便调查关于瞎子哥哥的一切。
    卢三领命后，把袁若灵安全地送回山洞，同时展开对袁皓南的调查。
    袁若灵坐在火堆旁，开心地跟袁皓南分享找到娘亲的事情。
    袁皓南听完她的话，抿了抿唇瓣，问：“妹妹，你很喜欢你的娘亲？”
    袁若灵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娘亲长得很美，很温柔，对我也很好。你看，她担心我饿肚子，还送了一些食物给我们。”
    听到她的回答，袁皓南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失落和痛楚。
    他沉默了一会，装作若无其事般，宠溺地抚摸着袁若灵的脑袋，说：“如果有一天，你娘亲让你回家，你便跟着她回去吧。别担心哥哥，哥哥以前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
    在哥哥的心中，妹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袁若灵双手托着下颚看着他，愁眉苦脸：“可我也喜欢瞎子哥哥啊，我不想离开你。难道我不能同时和娘亲，瞎子哥哥住在一起吗？”
    袁皓南不想她为难，但她的娘亲已经找到她了，她早晚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与其举棋不定，倒不如让她早点接受现实。
    袁皓南开门见山道：“天下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你娘亲找了你这么多年，她迟早会把你带回家的。而我对你娘亲来说，只是一个外人。她不会白养我，也不会同意我和你们住在一起。”
    袁若灵一想到要和瞎子哥哥分开，眼眶微红，这段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和瞎子哥哥一起生活，虽然有时候饿肚子，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挽着袁皓南的手，把小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哽咽道：“我喜欢娘亲，也很喜欢瞎子哥哥，你们两个不能一起陪在我身边吗？”
    袁皓南听到她沙哑中带着哭腔的声音，心中隐隐作痛。
    他又何尝舍得这个妹妹，可对方身份高贵，权势滔天，不是他一个贱民能匹敌的。
    何况妹妹跟她回去，起码能够衣食无忧，为了妹妹的未来和幸福，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袁皓南忍着心中的酸楚，认真道:“妹妹，你要记住，即使你跟你娘亲回去，哥哥永远也是你的哥哥。”
    “哥哥....”袁若灵的眸子盈满了泪水。
    “乖，别想了，现在还没到你抉择的时候。”袁皓南强颜欢笑，转移话题：“告诉哥哥，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袁若灵的注意力瞬间被转走，打开卢三送过来的食物袋子，眼睛亮晶晶：“有鱼，有肉肉。哥哥，今天晚上我们能吃饱饱了。
    哥哥，你喜欢焖鱼还是蒸鱼，烤鱼？肉肉是滚烫，还是炒啊？
    哥哥，你喜欢怎么吃啊，要不，我把鱼砍成两半，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袁皓南听到她不停地说话，心想，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妹妹欢愉的声音了。
    他极其珍惜地听着她说，等她说完，温和道：“妹妹煮的菜是天下间最好吃的，所以，妹妹煮什么，哥哥就吃什么。你喜欢就行。”
    袁若灵得到他的称赞，美滋滋地点头：“好的，哥哥你等我，一会就可以吃了。”
    两天后，卢静娴听到卢三的回报，冷嗤一声，一个无权无势的死瞎子也敢跟她抢人？
    她想了想，决定跟着卢三到山洞接回袁若灵，哄骗她的鲜血，尽快实现长生不老的计划。
    她来到山洞，费尽口舌劝说袁若灵跟她回京。
    可袁若灵放不下袁皓南，一直犹豫不决。
    卢静娴轻蔑地瞥了袁皓南一眼，低声诱哄：“宝贝，皇上让我和你舅舅尽快回京，你今天不跟我走，娘亲以后就很难再看到你了。你忍心让娘亲伤心难过吗？”
    袁若灵为难地看着袁皓南，又抬起头望向卢静娴，支支吾吾地说：“可是，瞎子哥哥....”
    卢静娴忍着厌恶，把她抱起来，声音温柔似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的瞎子哥哥，可你已经跟你的瞎子哥哥生活过一段时间。
    而娘亲从未和你一起生活过啊。
    你从小被人偷走，难道不想和娘亲一起生活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娘亲？”
    袁若灵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脱口而出：“没有，我很喜欢娘亲。”
    “那你就跟娘亲回去吧。”卢静娴眸子微闪，不动声色地抱着她远离山洞，虚情假意道：“如果你想你的瞎子哥哥，我再让人送你回来，好吗？”
    她见袁若灵神色有点松动，再接再厉：“娘亲很想宝贝，很希望和亲爱的宝贝生活在一起。娘亲很希望好好照顾宝贝。”
    袁若灵被她的真情实意打动，想了想，从她的怀抱里挣扎下来，数着手指：“那我这个月跟娘亲回家，下个月再回来陪瞎子哥哥。再下下个月，回京城陪娘亲。”
    卢静娴心里冷笑，回去你就别打算能回来。
    她假装妥协：“好，都听宝贝的。”
    袁若灵见她答应，噔噔噔地跑到袁皓南脚边：“瞎子哥哥，我先跟娘亲回家，下个月再回来陪你哦，你一定要等我哦。”
    袁皓南苦涩一笑，妹妹太天真了，京城离这里山遥水远，来一趟就已经一个月了，下个月她压根无法回来陪自己。
    何况卢夫人也不放心她回来吧。
    袁皓南见她如此开心，不忍扫她兴，声音放软：“嗯，哥哥等你回来。”
    袁若灵转过身跑到卢静娴的身边，求她留下一个月的食物给瞎子哥哥，然后又跑到袁皓南的脚边，不放心道：“哥哥，娘亲答应留食物给你，足够你吃一个月的。一个月后，我们再见哦，你记得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谢谢妹妹。”袁皓南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眉毛，鼻子，嘴巴，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他要把妹妹的容貌深深地刻在心中。
    袁若灵避开他的手，咯咯大笑：“哥哥，痒。”
    袁皓南收回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好了，跟你娘亲回去吧。”
    袁若灵点头，朝着他挥挥手：“那哥哥，我走了。”
    “走吧。”
    卢静娴吩咐婢女抱起袁若灵，随着暗卫一起离开。
    袁皓南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垂下头，紧握着拳头，认下没多久的妹妹将要离他而去，从此他又是一个人了。
    他想起这段时日与袁若灵在山洞的生活，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地拿着树枝，磕磕碰碰地追上去，摔倒在地上，又固执地爬起来，追上去，大声喊道：
    “妹妹，你一定要记住哥哥，哥哥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妹妹，别忘了回家的路。哥哥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袁皓南踢到一块大石头，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双手擦破了皮，鲜血不停地涌出来。
    他面无表情，毫不在乎手掌隐隐约约传来的痛楚。
    在他的心中，手上的痛不敌他心中的痛。
    他双手抠住泥土，在地上留下十道深深的血痕，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沙哑的声音略带几分哭腔：“妹妹...”
    他跪在地上，无可抑制地溢出呜咽声，夹带着哭腔，是如此的脆弱。
    袁若灵远远便能听到他的声音，在婢女的怀里，探出小小脑袋，瞧见他摔倒在地上，使劲地挣扎，让婢女放她下来。
    然而，婢女没有得到卢静娴的命令，不敢放她下来，只能双手紧紧地缠着她的身体，钳制她的行动。
    袁若灵心急如焚地瞥向卢静娴：“娘亲，娘亲，瞎子哥哥摔倒了，你把我放下来，我去看看他。”
    卢静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宝贝，你的瞎子哥哥是时候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依靠你。”
    袁若灵一边看着摔倒的袁皓南，一边恳求道：“不，娘亲，哥哥看不见，你把我放下来，好吗？”
    卢静娴神色冷漠：“不可以。宝贝，不要再看了，跟娘亲回家。”
    袁若灵见她不同意，眸底划过一抹失落。
    她抬起头瞧着袁皓南摔倒的方向，见瞎子哥哥摔倒了又爬起来，听到他的那句‘别忘了回家的路’，心痛得难以呼吸。
    一道诡异的红光在她的眸底乍现。
    袁若灵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婢女。
    婢女霎时被推倒在地上，撞上岩石块，痛呼一声，松开了手。
    袁若灵连忙从她的怀里爬起来，朝着袁皓南的方向跑过去。
    “哥哥...瞎子哥哥....”
    袁皓南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认真地细听。
    袁若灵跑到他的身边，把他扶起来，又是哭又是生气：“瞎子哥哥是一个骗子。你说你能好好照顾自己，我才刚离开，你就摔倒。你根本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我不走了，我留下来，跟你一起住在山洞。”
    袁皓南听到她的话，随即后悔自己追出去，如果不追出去，或许妹妹现在已经跟着她的娘亲离开。
    可他真的舍不得唯一的妹妹，舍不得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袁若灵，只能一直抱歉道：“对不起，妹妹...”
    卢静娴怒目瞪着他们，这个死灾星，白费她的一番苦心，浪费她的唇舌和这段时间的伪装。
    她已经装作温柔贤淑的母亲，居然还比不上一个贱民。
    她紧握着拳头，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撕碎。
    道长伪装成暗卫，看着袁皓南和袁若灵依依不舍的样子，灵机一动。
    他悄悄走到卢静娴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献上计谋。
    卢静娴眸子一亮，扭头盯着道长：“你说的是真的？”
    道长信心十足，坚定道：“对。越在乎的人，越能击破她心底的防线。”
    卢静娴得到他的保证，整理脸上的表情，走到袁若灵的身边，温柔地说：“宝贝，瞎子哥哥对你很重要？”
    袁若灵毫不迟疑地点头：“瞎子哥哥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卢静娴眸子微闪，莞尔一笑：“既然宝贝这么在乎你的瞎子哥哥，那娘亲把他带回家，把他认作自己的儿子，以后他就是你的亲哥哥。
    娘亲会努力满足宝贝的心愿，让你和瞎子哥哥永远在一起。”
    她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阴恻恻的声音透着几分嘲讽和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