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是被老馆主买来教养公仪夫人的，但其实也同样在照顾当年同样年幼的公仪长风。
    公仪长风性子像老馆主，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闷着不肯说，而老馆主也不是个体贴人，面对妻子留下的这个儿子，心疼归心疼，却始终不知该怎么照顾，所以……她明面上虽说只是个教养的嬷嬷，却一直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着。
    就像她一直以来相信公仪夫人说的每句话，如今也相信公仪馆主不是那样的人。
    相信公仪夫人，凭的是感情。
    相信公仪馆主，凭的却是对方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
    别说是嬷嬷，在场的弟子没一个是相信公仪夫人的，十九更是哭着喊道：“你胡说！师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师兄……师兄也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都知道公仪寻是公仪馆主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抱回来的，虽说这些年也有过不少揣测，甚至江湖上的流言也不曾少过，可这些年他们师兄弟相处了这么久，绝不相信公仪馆主会是这种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而竹青身为外人，他对公仪馆主不了解，他好奇且十分疑惑道：“即便如此，也不至于下如何狠手吧？无论公仪师兄是否如你所说这般，是公仪馆主和别的女人在外面生下的孩子，就算是真的，公仪馆主没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且也没在明面上承认公仪师兄的身份，这些年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竹青毕竟是男人，又是在这种时代成长起来的男人，他实在无法理解公仪夫人为什么因为这种小事就这般恶毒。
    别说公仪馆主只是生个儿子，就算他生了好多个孩子，纳了好多个小妾，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身为主母，自己生不了孩子，就算心中愤恨，也不该做出这等恶事。
    更何况还拿其他无辜的百姓来撒气！
    顾子絮张了张嘴，他是穿越来的，大抵能理解公仪夫人吧，只是理解归理解，他也觉得公仪夫人迁怒外面的百姓十分过分。
    他们两口子的事情，关起门来怎么打架都没事，牵连旁人就实在太可恶了。
    公仪夫人看了竹青一眼，她眼眶通红，但看起来似乎正常了一些，理智似乎也回归了，但眼底的恨意仍旧不减，“怪就怪他不该骗我！既给了我承诺，又为什么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为何不直接明说，为何……为何要为了那娼妓害死我的孩儿？！”
    公仪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听到这话后，竟一脸震惊地抬眸看着她，同时眼底还藏着惊疑，“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公仪夫人看他紧张了，便癫狂地哈哈笑了起来，“胡说八道？怎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这个好爹爹，为了给你们母子腾地方，亲手害死了他的另一个孩子！”
    众人更加震惊不已。
    顾子絮也明白了，公仪夫人是看他们几个外人在场，所以才要故意把这些都说出来。
    她原本是什么打算的，已经无从知晓，但她清楚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机会逃走，索性把那些丑事暴露出来，拉着公仪馆主和公仪寻一起“同归于尽”。
    公仪馆的其他弟子已经完全呆住了，只是怔怔看着公仪夫人发疯。
    十七和十九也通红着眼睛，显然也因为如今的情况而不知所措，公仪寻则是安静看着公仪夫人，似乎从未想过阻止。
    他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顾子絮忍不住轻声提醒道：“公仪师兄，事已至此，不如先……”
    他话还没说完，公仪寻便抬手阻止了顾子絮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公仪夫人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我确实也听过一些流言，我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也的确不太好听，但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那我也想知道，师母听到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流言，与我听到的又有何差别。”
    公仪夫人没想到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居然还这般淡定，不但不阻止自己，反而还要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她眼底是恶狠狠的恨意，仇恨让她的表情也彻底扭曲了，“你以为我不敢把公仪长风和你娘的那些腌臜事说出来吗？！我告诉公仪寻，我根本不怕！我就是要让公仪长风身败名裂！就算他被你们救醒了，我也要让他，让公仪馆在这江湖上再无立足之地！”
    公仪寻除了眼睛有些红外，整个人看起来都相当淡定，好像无论公仪夫人说什么话都影响不到他。
    可他越是这样，公仪夫人就越是恨，越是想要撕碎这张平淡的脸，“你娘就是肮脏的娼妓！她从小就生活在那种肮脏的地方，她就是个贱人！公仪馆也是个贱人！他就是个负心汉！他根本不爱我，却为了继承公仪馆……骗了我！”
    听着公仪夫人歇斯底里的吼声，当年的事情也被抖露了出来。
    原来，当年的公仪馆主虽然与公仪夫人自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可他对公仪夫人并无感情，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师妹。
    可没想到老馆主竟然一开始是打算把公仪馆留给公仪夫人的。
    他认为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弟子是所有弟子中天赋最好的，甚至远超自己的亲儿子，如果把公仪馆留给她，相信公仪馆也会越来越好。
    可私心里，他也觉得如果能由自己的儿子继承公仪馆最好，只是他担心若由自己的儿子继位，那公仪馆“不注重血统，只看中天赋”的规矩便是一场笑话。
    万一公仪夫人爱上别的男人，从此离开公仪馆，还把公仪馆的本事传授给外人怎么办？
    老馆主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秘密找来自己的儿子，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娶自己的师妹为妻，那么这公仪馆将来还是他的；可若是他不愿意，那么公仪馆馆主的位置，便只能交由他的师妹来管。
    其实他们父子二人都知道，当时的公仪夫人沉迷于机关术，虽然也心悦于公仪长风，却远不到非他不嫁的程度，就算是他们把公仪馆主的位置给她，她也未必会要。
    他们担心的，始终是她的天赋，害怕她终有一日会离开公仪馆，会为了别的男人而与公仪馆为敌。
    公仪长风当时也年轻，或许有几分心高气傲，一直不乐意自己的师妹压在自己的头上，或许是因为他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没多久后遇到自己真正深爱的人……总之，他当时心态很平和，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愿意听从父亲的任何安排。
    所以，他选择了和自己根本不爱的师妹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