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晹拿出门钥匙，推开门：“所以现在你这是失业了，无家可归投奔我来了是吧？”
“那怎么可能，你六哥还能找不着工作？”
老六的脸上极为得意。
“上午失业，下午又找着了？可以啊你，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顾晹感慨一声，进厨房收拾起了锅碗，准备下面。
“那当然，你六哥……你个完蛋玩意儿，你就这么对你爹的啊？”
老六大怒，跑进厨房想帮个忙。
“晚上吃啥啊？”
“上汤肥肠面。”顾晹把接了大半锅水的铁锅架上燃气灶，打火烧水。
“肥肠面？肥肠搁哪儿呢，那玩意儿可难收拾了，我来吧！”
老六捋起袖子，跃跃欲试。
“呐。”
顾晹从厨柜里拿了一个复合袋包装扔给老六。
“这么小一包，啥玩意儿啊，成品？”老六接过来一看，眼皮上面的黑色毛毛虫扭成了蚯蚓，“你家管小咸菜叫肥肠啊？”
顾晹洗了一把小青菜，把小葱切成葱花，水正好开了：“不爱吃别吃啊，哔哔唻唻的……面条拿过来。”
翻出厨柜里的挂面，老六递过去：“不是，晹啊，你一天天的，就吃这些啊？”
“有事儿说事儿，不想吃面就点外卖。咋的，天天吃大餐？”
顾晹起开锅，把面条丢进去，放了小半勺盐，加入少许耗油和生抽，最后淋了点菜籽油。
“那也不能天天吃这个啊，别钱没还了，人整没了，那不得不偿失么。”
老六来陪顾晹就是担心兄弟一个人在外地过得不好，看到顾晹吃的这阳春面，忍不住劝说。
“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要回你回。你看也看到了，我这有吃有住，没什么好操心。”
给面条二次加水的时候，顾晹放入小青菜一起煮，强火两分钟，捞面出锅，撒上葱花。
拿出一瓶辣椒酱，配上涪陵榨菜。
上汤肥肠面，齐活。
这么多年，顾晹的性格老六是再清楚不过的，劝说一次无果，他也就不再多嘴。
小木桌，充当临时饭桌。
木桌上只摆了一碗面，那是老六的，顾晹端着面碗坐在床沿。
出租屋里就一张折叠靠背椅，没办法，只能这样凑合了。
“老六，你哪儿找的工作，包住不。不包的话我明天再买把椅子，买张折叠床，这个月房租就算了，下个月你得出一半啊。”
顾晹一边嗦面，一边说。
“嘚啵嘚啥呢你，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找那公司也有员工宿舍，今天安排不过来，不然我上你这来干啥呢。”
“你上哪儿找的公司，我怎么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顾晹心里也清楚，他如果愿意去什么工厂之类的上班，包吃包住的都有。
但他毕竟还有一点矜持在，跟绘画不沾点边的坚决不碰。
不像老六，毕业之后，宁愿拿竹签也不愿意握画笔。
“就那单干的东北的。我前脚被赶出来，就上对面那家去了，一问才知道，人老板就是我上午那家公司出来的。”
老六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顾晹，希望他发问，结果顾晹“哦”了一声，死活不接他茬。
“我还就不信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那倒霉玩意儿到底有没有……嗯？”
“嗯啥嗯，赶紧吃完，我要洗碗。”顾晹嗦完面条，把碗筷放到厨房，等老六不打自招。
“听说……也对，你对男女之间的事，不感兴趣。”
老六把榨菜全倒进碗里，这面条寡淡无味，在蜀中生活四年的他，已经吃不惯这种白水面了。
“那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地对男人不感兴趣。”
顾晹洗着碗，嘴里反驳老六对他的污蔑。
老六一口气吸完面条，提议道：
“这光吃面也不顶饿啊，兄弟请你出去撸串儿，走吧？”
“你要没吃饱你一个人去吧，我待会儿先睡了，明天还要接着干活呢。”
老六点点头：“行，我回来给带两串儿。”
他知道顾晹的作息习惯，一向如此。
而他自己，给自己打了四年的工，骤然沦为打工仔，其实心里也有点别扭，正好一个人出去放松下。
到了深夜，顾晹已经睡熟了，睡梦中听到开门的动静，睁眼一看，老六回来了，还带着酒气。
“哎呀，不好意思啊顾晹，把你给吵醒了，我还寻思动静小点儿。”
“喝酒了？”
“烧烤摊遇到几个老家来这打工的，聊了两句，整了点儿啤的。”
“哦，那洗洗赶紧睡吧，你明天也得上班吧？”
“……”
顾晹没听到老六说话，就按开了灯。
只见老六一手拎着个打包袋，另一手拎着几罐啤酒，站在门口，神色落寞。
“咋了，老乡欺负你了？”
老六本来绷着的脸瞬间垮了：
“你这人儿咋回事儿啊，我这小情绪捏得嗷嗷的，被你一打岔全给忘了。
“来，带给你的串儿。啤酒喝不，开了一件没喝了，剩下的我给拎回来了。”
“喝啊，不要钱的干嘛不吃。”
顾晹从床上爬起来，拧开老六带回来的啤酒罐儿，坐在床边，仰头喝了一大口。
老六这样式，看来有心事了，得陪他聊聊。
果不其然，老六顾自开了一听啤酒，反坐在折叠椅上，胳膊搭着椅背，闷声喝了几口酒后，幽幽开口：
“晹啊，你老实跟我说，公司破产，你到底背了多少债？”
“不多。”
顾晹没想到老六是要跟他说这个。
“那咱回去吧，你欠了多少，我先给你补上。你以后赚钱了，慢慢还我就是了。”
老六一口气喝光了罐子里的啤酒，下定了决心。
顾晹苦笑一声：“兄弟，你的情我心领了，你有三百万吗？”
“这么多！”
听到数额，老六略有点错愕。
这四年，他虽然一直和顾晹来往，但确实不知道顾晹公司的具体经营规模。
听到这个数字，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想到一个解决方案。
“要不，你去求求沈蕙心？她家那么有钱，三百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顾晹抬手打断老六的提议：“沈总，就是我的债权人。”
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如果不是沈总帮他接下了这笔债务，他说不定还有一场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