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望足足骂了五分钟，在场的人愣是没有一个打断他。
    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想。
    还是何立强缓过劲儿，拉着他，“哎呀，骂有啥用，你赶紧去公社说一声，看能不能把人捞出来。”
    那个颜知青长得那么招眼，回头再出点别的事人可就毁了。
    江福望这回真是气得不轻，出了这个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们春风大队年底评先进。
    他张嘴就是，“捞个几巴捞，爱咋咋地。”
    话是这么说着，还是抬腿往外走，明显是打算去处理这件事。
    何立强深呼吸几口气，跟吴玉霞打了个招呼，“嫂子，那我先走了，你忙着！”
    吴玉霞忙不迭答应着，“欸欸欸好，老何啊，你看着点老江啊，别让他那么大气性，回头人给气出个好歹来。”
    等江福望到公社的时候，说要找秦主任，门口看门的大爷直接说秦主任在办公室等他。
    这下，江福望哪还能不明白，公社肯定比他提前知道消息。
    也是，工商管理部那边抓了人，第一步就是要打电话过来确认身份。
    颜漫漫是下乡知青，还要联系知青办那边。
    进了公社办公室，江福望回头看了眼何立强，何立强冲他点点头，给他鼓劲。
    江福望伸手在掩着的门上面敲了一下，就听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吧！”
    推开门。
    说实话，江福望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意料之中的质问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抬起头看过来，眉眼清正，三十出头的年纪。
    “江队长，你来了。”
    他先开口，声音倒是听不出喜怒。
    江福望陪笑着点头，直接赔罪，“秦主任，我没管好手底下的知青，给你添麻烦了。”
    秦主任倒是没想到江福望会这么直接，惊愕片刻后，失笑摇头，“江队长先坐吧！”
    何立强早就在江福望进门的时候离开，出去等着。
    他一把年纪了，少挨一顿骂是一顿。
    江福望回头刚想招呼何立强一起坐，有个人陪着他心里有底。
    可人呢？
    何立强，你他妈人呢？
    在心里嘶吼一声，江福望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直接把何立强祖宗问候了一遍。
    站在公社办公室院子外面的何立强，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这大夏天的，别是上午跑的太急汗出太多感冒了吧？
    这么想着，往旁边走了走，避开风口。
    江福望脸上的笑容不变，僵硬着身子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说实在话。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秦主任单独面对面的打交道。
    秦主任是去年才调到他们九平山公社当主任的，平时见面基本都是开会传达任务精神的时候。
    一大帮子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开完会三三两两的离开。
    没什么特别的事，没谁会主动去找领导闲唠嗑。
    至少，他江福望安安分分做事，就不喜欢领导太关注他。
    秦主任看出江福望的紧张，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倒了一杯水过来，往里面丢了两撮茶叶，递给他，
    “江队长，别紧张，喝点茶，你们大队那个颜知青的事情，还没有下定论，今天刚好你过来，我就了解一下情况。”
    江福望接过水，“好嘞，秦主任。”
    秦主任坐到江福望对面，问道，“江队长，你们大队的颜知青，平时作风怎么样？”
    说话客客气气的，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一点领导架子。
    江福望稍稍放松两分。
    中规中矩的回答道，“颜知青来咱们大队下乡才两个来月，平时上工有点娇气，作风方面倒是还好，没啥问题。”
    秦主任轻轻点头，“那颜知青平时，生活很困难吗？”
    江福望摇头，“看不出来，倒是相比其他知青，颜知青家里对她很不错，总寄东西来。”
    ……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颜漫漫的情况。
    江福望手中杯子的茶喝完，秦主任看了他一眼，起身，“来，江队长，我再帮你续点水。”
    说着，伸手去接江福望手里的杯子。
    江福望哪里敢心安理得的让领导给自己倒水，忙站起身，“欸欸，秦主任，我自己来吧！”
    秦主任无奈，只好示意热水壶在那边。
    等江福望添完水回来，刚坐下。
    就听秦主任话锋一转，道，“江队长，听说你们大队种了一片西瓜地，长得挺不错。”
    江福望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话题已经从颜漫漫身上，跳跃到西瓜地。
    他点头，“是啊。”
    说完以后感觉自己的回答有点干巴，又摸了摸头，憨笑着道，“那西瓜地还行，应该能有收成，秦主任咋知道的？”
    他还打算等西瓜长成，再特地来公社跟秦主任说一声。
    西瓜最后的去处，还是需要上面领导来拍板定夺。
    秦主任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江队长啊江队长，咱公社总有下乡去大队调研的干事，回来跟我说的。”
    “不知道江队长什么时候方便，我想亲自去看看那边西瓜地，行吗？”
    江福望眼睛微微瞪大，秦主任要亲自去春风大队看西瓜地？
    见江福望半天没有回应，秦主任又追问了一句，“江队长，不方便吗？”
    江福望回过神来，“方便，看领导啥时候能抽出空来，我们春风大队随时欢迎。”
    说完，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江福望今天算是在领导面前露了个脸。
    这西瓜真要长成，说不定领导还有别的打算呢！
    秦主任点头，“好，那择日不如撞日，就……后天上午吧，怎么样江队长？”
    江福望点头，“好好好，可以，到时候我在村口等着秦主任来。”
    秦主任摆手，“不用那么客气，你忙你的事情，等我去了你再陪我去西瓜地看看就行。”
    这种事情，没必要跟领导辩驳。
    等到那个时候，怎么也不可能真的让领导来找他。
    江福望答应着，抬头去看秦主任的脸色。
    那颜漫漫的事情，不提了？
    秦主任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江队长，你们大队那个知青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切按规定办，与你无关，放心吧！”
    跟他没有关系，就更不会牵扯到春风大队。
    江福望放心了。
    两人没再多说，秦主任还有事情要忙，江福望就告辞离开。
    等走出公社办公室的院子，看到不远处墙角蹲着的何立强，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不讲义气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