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
    林尽染才幽幽地感受到身旁那阴鸷的目光。
    “看起来染染好像和他们都很熟？”
    转过头恰好与少年那有些不悦的目光相对，纤长的睫羽轻颤着，微敛眼皮，眼尾都跟着耷拉了几度，看起来像只失落的狗狗一般乖巧又可怜。
    那清冽的声音中含着嫉妒和浓浓的酸涩气息。
    林尽染忍着唇边的笑意，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额前耷拉的碎发，像抚摸宠物的毛发般轻柔。
    “是啊，毕竟我是他们的厨子，说起来我和他们的缘分还要多亏了你呢，要不是你当时想要把我做成那种丑东西，我也不会逃跑遇到他们。”
    女孩云淡风轻地说着，绵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地看向少年，似乎那层无形之中笼罩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被戳破了般。
    以往种种的猜疑和揣测似乎都被女孩三言两语给揭露出来。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会逃跑。
    这是陆南星第一次反思，他在实验室中长大，不懂这些人类藏匿在心中的情绪，以前也总觉得麻烦，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哪里来的那么模棱两可，实际上只不过是阴暗思绪作祟。
    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并不是因为想要逃离自己，也并不是因为讨厌自己才默不作声地离开，而单纯地只是不喜欢成为那样丑陋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也对，她那样爱美的性子，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也是现在才稍微感受到了，除了讨厌和喜欢的情绪之外，还有夹杂在其中的无奈与落寞。
    “哦，对了，林洛呢？”
    陆南星轻抿着薄唇，心中虽然明白，却还是有些较劲，因为从她的乖巧顺从中，他感受不到浓烈的喜欢和依赖。
    “杀了。”
    简短的两个字中带着些许郁闷的情绪，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孩子般有些傲娇和脾气。
    林尽染看着少年失落的模样，嘴角的弧度也变得浅了些。
    难得看到他这样冷静不发疯的样子。
    “我相信你不会的，星星。”
    女孩也转过头，收回了想要摸在男孩头顶上的手，气氛逐渐被他脸上的认真感染起来，轻松愉快的氛围荡然无存。
    三日后
    林尽染终于大病初愈能下床走路了。
    等回到了军区才发现，那日和丧尸群大战的日子，本应该把姜莉儿监禁在基地监狱里，却被她趁乱逃跑了。
    具体逃跑到了哪里，不得而知。
    白狮团也暂时住在了基地中休养生息。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是阮清。
    男人穿着白色的卫衣，浑身散发着疲惫的气息，深邃的眸子望向她，那眼底仿佛蕴藏着纷繁复杂的情绪般，叫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阮清？过来坐。”
    女孩已经恢复红润的小脸上带着些许诧异和惊喜，娇软的声调微微上扬着。
    “染染，你的身体康复的怎么样？”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进来之前他这些天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怕一见面就看到她眼中的陌生和厌恶，又害怕她眼中的满不在乎让他越发自责，那天他晚来了一步，看着她身体逐渐丧尸化，心如刀绞般疼痛。
    有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丧尸随她去算了。
    后来听见女孩还有救，心中又欢喜又自责，一时间所有不同的情绪似乎都同时涌上心头。
    牵起了他从前的心事。
    他明知道徐立是个不怎么样的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她逐渐沦陷的时候，心中挣扎犹豫，就是那犹豫不决的时刻，就再也没能说出口，他就被送去了边境。
    甚至在他一步步从底层爬出来，遇到陆鹿之后，他也在打探她的消息，知道他们见了家长准备订婚的时候，再次退缩了。
    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万一徐立这么多年已经变好了呢？就算没有，他又该以什么立场出现在她眼前呢？
    又是犹豫不决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国告诉她真相的时候，末世来临，他再次晚了一步，失去了女孩的消息。
    她是他童年的救赎，是他晦暗青春时的一束光，可是他的犹豫与徘徊，害了她。
    阮清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晚了一步，便错过了许久，他还清晰地记得在基地里看到狼狈的女孩时，心中有多欢喜，又有多心疼。
    总想着相遇之后要好好补偿她，可是自己看到她和诺德亲近时，心中的怒火和低落的情绪就像是喷发的火山似的，一发不可收拾，随后女孩就再次失踪在眼前。
    今日白狮团马上要启程回基地了。
    他想着如果今天再不来找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许以后又会错过，一想到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精致少年，一想到他眼神中浓烈的占有欲，心中就止不住的慌乱。
    “染染，对不起，那天是我来晚了。”
    男人嗫嚅着唇畔，想到未来可能会再次错过她，突然就仿佛有了勇气似地再次开了口。
    林尽染温柔地勾起唇角，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前面，拉着他的胳膊，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你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
    “是我来晚了。”
    说着阮清苦涩地抿着薄唇垂下头。
    女孩噗嗤笑出声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不会在自责那天没有救下我吧？”
    “哈哈，那天我是故意被咬的啊，陆南星的坏脾气你也看到了，如果我没有危险的话，他肯定不会轻易地救下我哥哥，所以我才故意受伤逼他出手。”
    “不管你早来还是晚来，其实都没有差别的。”
    “这只是我的计划罢了，清清啊，你想太多了，对自己好一点。”
    话音落下，她趁着男人失落消化的空隙，轻轻握着他的手背翻了过来，目光盯着他的掌心。
    林尽染无奈地叹了口气。
    任务目标不是陆南星，也不是阮清，就这两个反派，谁都不是那她又该怎么完成任务？
    【宿主大大，有没有可能你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会不会是他们之间有人对你还不够完全信任呢】
    脑海中的某系统喵终于看不下去了，无奈地摇晃着自己的猫猫头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以阮清的好感度已经到达多少了？”
    很奇怪的是，以往每个位面的反派身上都会自带好感度的进度条，这个位面自从进来之后，就没在看到好感度值。
    难道是因为最后一个位面难度加大了的原因？
    【宿主大大，你猜的没错哦，这次就是特意的，好感度值没有显示，全凭宿主的能力和直觉哦~】
    脑海中的某系统喵彻底打翻了她最后的希望。
    林尽染无奈地叹了口气。
    “染染，你不用安慰我了，是我来晚了一步，我不久前还说了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结果危难时刻，我却没能赶来救你。”
    阮清苦涩地扯着薄唇，浑身温润的气质被一层淡淡的忧伤笼罩。
    “清清，你没必要这样，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女孩的话再次像重击在男人的心中，将他所有酝酿好的情绪都悉数锤成了破烂。
    他们只是朋友吗？
    一时间阮清说不上来是心中更失落还是更愧疚。
    “染染是不是也在怪我，所以这样说的？”
    那张温润如春风的俊脸上所有的表情似乎同时僵持在了脸上，只剩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甘心做她的解药，可是听到她亲口撇开关系，本以为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瞬间不堪一击地被击溃。
    “我从来没有怪过清清，现在末世里，对我最重要的就是清清和我那缺心眼的哥哥，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又是朋友，又是亲人。
    唯独不能是男女之间的关系。
    “我明白了，染染，你的异能怎么样了？我担心你的身体，我已经跟陆鹿说了，留在这里，做你的解药。”
    阮清苦涩地笑了笑，迅速转移了话题。
    女孩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办公室的木门再次被推开，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未开口的话。
    “你可以跟着陆鹿回去了，染染身体很好，不劳你费心了，要是你在基地里出了什么事情，不是又拖累我们家染染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陆南星，请你不要插手。”
    阮清脸色僵住了，浅褐色的眼眸中顿时盈上了警惕的神色，一贯温润的性子还是让他尽量委婉地反驳着眼前年纪尚轻的少年。
    他并不想心爱的女孩面前被这个少年控制和摆布，不能再继续佛系下去了，有些东西可以退让，但有些无法退让的。
    男人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凌厉，不欢迎的眼神赤裸裸地和男孩那揶揄的视线相对着。
    “阮清，你是真的感到愧疚吗？还是只是嘴上哄骗我们家染染？你不知道你留在这里会让她更为难，更担心吗？”
    “别嘴上一套，做的又是一套，我都有些心疼染染了，被你这样哄骗，要不是今天我来了，差点就要让染染着了你的道。”
    穿着白大褂的少年摘下口罩，薄唇挂着浅浅的弧度，微微弯着的眼眸中神色轻嘲，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般，清冽的语气微微夹了起来，尾调上扬。
    活像那些求恩宠的绿茶妃子。
    他自然地走到女孩身边，坐在那狭窄的沙发边缘，故作慌乱地搂住了女孩纤细的腰肢。
    “唉，地方太小了，我们挤挤。”
    少年面不红心不跳地当着男人的面撩拨着身旁的女孩，浅蓝色的瞳孔中只倒映着女孩的那张微微泛红的小脸。
    “陆南星，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合适，但是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打扰我们的谈话呢？这是在外面，请你放尊重一点，染染可不是你那些能取乐逗弄的宠物丧尸。”
    林尽染感受中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火药味，轻抿着唇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轻抿着唇默不作声，视线余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着。
    “噗嗤。”
    “我什么身份？染染告诉他，我是什么身份来的？”
    少年此时就像只没有骨头的猫似的，趴在女孩的侧身，下颚抵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带着些许挑衅和嘲讽的意味扫过一旁的男人，将难题丢给了怀中的女孩。
    两人亲昵暧昧的距离就像是针一样扎进他的眼中，连带着阮清的心窝子都跟着抽痛。
    男人期待又害怕的目光望向女孩。
    希望听到这个少年只不过是她的解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萍水相逢的同事......
    可偏偏现实是残酷的。
    “咳咳。”
    林尽染清了清嗓子，只觉得那两道殷切要交代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像燃起的火柴般炙烤着她的神经，她只觉得空气中流动着尴尬的气息，叫她避之不及。
    少年摸着她后腰的指尖轻轻打着转，隔着薄薄的衣衫，就像是无声的威胁和警告般，催她给个交代。
    “清清，他是我的，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还是和平相处吧。”
    “呵呵。”
    林尽染尴尬地笑了笑，腰间那骨节分明的指尖才停了下来。
    少年很满意她的回答，抱着她的身子，松软的头发在她肩窝中蹭了蹭，像只撒欢的狗狗，得意的目光扫过男人灰败的脸，心中涌起甜丝丝的感觉。
    妈的，谁说爱情愚蠢的？他真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原来被女孩当着别人承认他的存在，是如此令人心动的事情，他本来就平稳的心脏也跟着跳动起来，久违地感受到了悸动的感觉。
    “染染，你们次啊刚认识，这么草率是不是......”
    阮清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唇角的浅笑再也挂不住。
    嗫嚅了半天唇畔才堪堪说出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
    看着男人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最开心的莫过于陆南星，他故意牵起女孩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拨动着女孩手上的镯子，有意无意地惊叹出声。
    “哎呀，染染，你这个镯子都已经旧了，下次我给你亲手做个新的吧。”
    话音落下，阮清再次瞳孔微缩，紧张地看着女孩的手腕，视线恰好扫过女孩‘不小心’露出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