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函谷关
作者:陌予倾城   集齐九大柱石,重启大秦复兴之路最新章节     
    嬴渠梁的病断断续续从去秋将养,到现在大约已有一年。
    那个雨天,回想起来时尚觉得惊心动魄。
    在场的医者,包括嬴虔、景监,都觉得嬴渠梁命不久矣了。
    可他却神奇地强撑了过来。
    只是国事他不再怎么管,放心地交给了嬴驷,这位少年太子还算认真,不懂之事就问卫鞅,或者嬴虔。
    嬴渠梁感到无事一身轻,自己继位二十三年,也难得有机会安心做一次撒手君子。
    卫鞅倒是没怎么闲着。
    这一整年,他下去寻访了几个偏远的地方,一路上走走停停竟染上了风寒,精力神越发不济了。
    即使走的踉跄,他也要继续坚持着走。
    暗中寻访可用士子,制定大秦东出计划,听取新法施行之利弊。
    一切善后工作做好之后,卫鞅回到了咸阳。
    嬴渠梁和他下棋间,二人相视而笑。
    “今冬去一趟函谷吧。”嬴渠梁和他商量着,像是一个病人在询问他的主治医师。
    “君上的身体怕是不能长途颠簸。”
    “鸟!”嬴渠梁笑骂,“别忘了大良造,你也是个病人。”
    “但臣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卫鞅勉力一笑,不再接话。
    他也通些医理,嬴渠梁的病由外入内,几无好转之可能。
    回光返照。
    这是阴阳离决的信号。
    卫鞅知道,嬴渠梁也知道。
    留给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这也是卫鞅为什么马不停蹄要去做那些善后之事的原因。
    他有一种预感,函谷之行,将是他君臣二人的归属之地。
    很早之前嬴渠梁说过,终其一世,必定保他。
    但卫鞅也说过,若真有那一日,自己绝不独活。
    “君上若想去,鞅来安排便是。”
    “什么叫我想去?你难道不想去么!?君子一言,言必有信。”
    嬴渠梁佯装生气,卫鞅无奈一笑。
    “这次让太子坐镇监国?”
    嬴渠梁沉思。
    国内大治,倒不会有什么动乱发生。
    “让他也跟着去吧,函谷,好地方啊。”
    “但总要有人留守咸阳,公子虔如何?”
    “行,有大哥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卫鞅话锋一转,慢悠悠说道,“不过,君上要让医者时刻跟着,若身体有恙,函谷之行必须往后拖。”
    “行,就依你。”
    不知不觉到了深秋。
    大西北的风凛冽得紧,卫鞅初来乍到的那几年,颇为不适应。
    二十几年过去,他却有些贪恋起这烈风来。
    新法颁行之时,卫鞅这个总工程师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对他而言,最好的提神之法就是站在庭院里吹吹秦风。
    函谷之行一直在计划着,上层机构的规划者们都知道这次出行可能意味着什么,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函谷,函谷。
    一关在手,百战不愁。
    在步兵和车兵为主的战争年代,车兵的行军速度快,战斗力强,但对交通的便利要求也十分的高。
    道路不能太窄,否则行动迟缓易遭伏击。
    而秦国的函谷关,就是一道抵御六国入侵的天然屏障。
    没有人可以绕过函谷关进宫秦国本土,也没有人能够回避掉函谷关的险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老秦人都知道函谷关的重要性,也都想亲自去看看这道雄关。
    卫鞅挑挑拣拣,最终只选了一少部分的精兵做护卫。
    初冬,车驾徐徐向东开进,考虑到嬴渠梁的病状,卫鞅特意交代,大部队可以走得慢些。
    八百里的秦川平地,走出去,就是地势险要的关塞。
    崤山之地,函谷之要,莫过于此。
    亲自巡视一番,嬴渠梁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车驾到达函谷关之下,车马之类的交通工具只能止步于此。
    再往前走,就必须要步行。
    嬴渠梁由景监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卫鞅与嬴驷站在旁边,和随行的医者说着什么。
    嬴渠梁看见医者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
    医者,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命。
    “大良造,别听他的,我这点子事,阶梯还是能上的。”
    今日嬴渠梁的状况确实比往常好了不少,可谓是容光焕发。
    或许是这函谷之地有种独特的神力,又或许是像卫鞅和医者所猜想的那样,回光返照。
    几个人一合计,到这个时候了,都不想再去违拗君上。
    睁只眼闭只眼,随他的意吧。
    关方要塞站地很高,阶梯更是一眼望不到边。
    特别是对现在的嬴渠梁来说。
    大家随着他走几步一歇,可还是大喘着气。
    这可是一辈子的习武之身啊,柔柔弱弱对老秦人来说,像什么样子。
    嬴渠梁攥紧拳头,狠狠锤了锤自己不争气的双腿。
    跟在后面的嬴驷想要直接把他背上去,却被嬴渠梁一声呵开。
    这条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走。
    也只能他走。
    到达关顶,早有人在此布置好了案桌和酒菜。
    嬴渠梁瞬间来了劲,走到关隘处久久站立。
    目光所至,是远处一望无际的山岭,是东方六国。
    父亲和母亲的面容在眼前浮现,他们说了什么,嬴渠梁听不清。
    只是依稀感觉是在冲自己笑。
    仿佛是在宽慰儿子,你已经很棒了,别对自己太苛刻。
    嬴渠梁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入主中原,争霸天下,他又何曾不想这样。
    少时曾许凌云志,怎奈,天不假年。
    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强行逆天,让既定的历史轨道转了向。
    要问他,后悔么?
    他会摇摇头,说不后悔。
    宁可让他人负我,我亦不会负他人。
    嬴渠梁把嬴驷叫到了身前,满腔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该交代的其实在咸阳之时早已交代了。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虽然平日里缺乏交流,但他相信嬴驷。
    就像当时父亲临终前,将君位毫无保留地交给他那样。
    嬴渠梁温和一笑,第一次如老父亲般慈祥,他最终拍了拍嬴驷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
    今天,我的生命将到达终点。
    而你,我的孩子,秦国的掌权人,将接过我未完成的使命,继续前进。
    不要为我难过,我的孩子。
    八百里秦川皆是我的归宿,在咸阳,在栎阳,在雍州,在秦国的每一片土地。
    风吹过的地方,老霖雨滋润过的地方,都会有我的身影。
    我与你同在。
    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盼着,等着。
    等着你加冕为王,等着嬴氏的后世子孙率铁骑冲出函谷,逐鹿中原。
    甚至,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