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情已过，子彦也是好意，现在不必追究细节。以他的圆滑、后面轻易就能打听出详情，倒是他这段时日的经历和情报、要尽快说给齐子彦知晓。
    “庆州的事发生得也突然，我从头给你讲起。”
    一月半前，罗丰仪收到了罗沛晴的传书，得了需要警惕的提示，于是迅速将各家商号和商队们安排好，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但是就在所有人蛰伏起来后，突然有两个掌柜和领队、先后被从家中掳走，尸体在两日后被人发现。这一下，庆州热闹了起来。
    他们自然知道是为何被针对，却弄不明白是谁下的手，对方的神不知鬼不觉、让罗丰仪心中警觉，这杀鸡儆猴、恐怕才刚开始。
    果然，不过转日、就有一封罪证书贴在了府衙门口的石狮上，上面写着一条条、已死的两人欺压平民的罪状，引来百姓非议。虽然罗丰仪有充分的把握、那二人从未做过这些事，但也难堵悠悠众口。最糟糕的是，百姓把杀人的当做义贼、为民除害，而两个冤死的商户反而声名狼藉。
    名声之于商户、是能否传承下去的关键，若是身后名都保不住、这家商户也就到头了。
    这狠辣的一招，让他手下的不少商户们、都有了退缩和胆怯之心。在又失踪了两个掌柜后，罗丰仪终于收到了一封挑衅函，是一早出现在他手下几家主要商户门口的，想要遮掩上面的信息、已经是不可能了。
    挑衅函直言、要和这些商户背后的主家当面聊聊，或许就能放了那两个失踪的掌柜，邀主家去郊外赴宴。这摆明了是场鸿门宴、罗丰仪却难以拒绝，因为所有动摇的下属商户都已知晓、也都在看。他若是不去、便是抛弃手下，这些人、就有了充分的理由逃离或背叛。
    每一步、他都被动至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让他意识到对方在庆州隐藏的势力之大。
    “我当时无法拒绝，正在苦恼之际，收到了一封秘密来信。写得很巧妙，看似是在描述郊外风景，实则是告诉我、庆州之事是王氏的手笔。庆州许多商户和官员，都是隐藏在暗处的、王氏的棋子和拥趸。还提醒了我，当下之局、不为谈判，而是打算以我的死、扰乱京城的人心和布置。”
    “这人突然冒出来，又说得如此具体，我自然不敢轻信。但还是提前做了些准备，多带了护卫人手和备用的路线，”罗丰仪看看阿九，“我在庆州没有像阿九统领这样骁勇的人，虽然有所准备，但对方装作山匪，人数和身手都让我难以抵挡，只能尽量逃脱。”
    “然后就出现了那个帮你之人？应当与传信的是同一人吧。”
    “对，”罗丰仪露出感慨的神色，“那人竟是个女子，当真胆色惊人，重金雇了附近村民、在我准备的退路上提前埋了陷阱，带我勉强逃过一劫。”
    “女子？”齐子彦也诧异，这年头侠女什么的可不多见，“是与你或罗家有旧？”
    “比这更奇怪，”罗丰仪摇头、似笑非笑，“你猜猜看。”
    齐子彦想了想，若不是他们之友、就是对方之敌，“王氏的仇人？”
    “也不算是，那女子、就是王氏之人，而且还是本家的族亲。”
    齐子彦惊了一下，随后有些起疑，“确定她是帮我们？而不是为了卖你恩情以便接近？”
    “以我的判断，是真的与王氏有仇。”对方没有要帮他们的立场，但似乎真心想要阻止王氏。
    其中隐情，他打听了一些，也有些判断，不然不会信任到带此人同路上京。但更多的...
    “太多的、她不肯透露，说要和能做主的人直接谈，恐怕还有其他重要的筹码在手。”
    不知不觉中，之前籍籍无名的齐子彦，已经成为了与柳国公府和皇帝派接触的入口，周兴平是如此、秦朗是如此、这位女子也是如此。
    “能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取信于你，倒是难得。”齐子彦是当真觉得惊奇。比起自己，罗丰仪的谨慎和疑心还要更多几分。
    罗丰仪的表情沉了下来，“因为她说的庆州之情况，与多年前我父母遇害时、正能对应上。”
    齐子彦和阿九对视一眼。
    “庆州看似被充州压制，充州的世家也看不上庆州的商铺。但实则，王氏很早就收买了庆州许多老牌的商铺，正是在我祖父将家业交给我父亲之时。”
    “沛晴那时候还太小、记不得，但我隐约有些印象。在父亲刚接手时、就有人来拜访过，提出了奇怪的要求，父亲客客气气地恭送对方出去，回来就把茶杯砸了。后来很多年，庆州的商铺越来越不济，只能捡些充州的残余。父亲心中着急，想召集几家老商号和新起之秀形成联盟，以求发展。”
    “也正是在这之后，父亲母亲就在去拜访朋友的途中、遇难于山匪之手。”
    一出事，罗家就把兄妹二人排挤出了家门。罗丰仪那时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却为了年幼的妹妹强撑起来，带着她一路来京城上告，这才碰到了齐子彦。
    “我当年就觉得此事并非巧合，回罗家后一直在调查，结果查到了罗家一个支系。他们也认下、是为了争夺家产和权利，将父亲和母亲出行的消息给了山匪，一同的还有几个不打眼的小商户，我一来觉得这个说法也算合理，二来也受限于罗家的乱象，并未再追查庆州其他商户的动向。”
    “可这几年，我清理掌握住了罗家，才感到不对劲。据罗家所说、当年与我父亲相熟的几家老商户，在经商的方式上可以说是完全不思进取，丝毫不像是与我父亲会有合作和交集之人。包括我接手家业后拜访老牌商户、也都受了冷遇，若说是看不上我年纪小的轻视，倒也合情合理。但这次一连串的事情一出，便能将这种种异样之事、串联起来了。”
    “恐怕我的父母，便是那被杀来儆猴的鸡，王氏也借此彻底收服了庆州大半的商户。我这三年都没有发现，是因为他们并未主动做些什么，而我又专注于跟子彦兄的合作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