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卫生站重新检查才发现，她们身上不止鞭伤，还有各种殴打烫伤。
    尤其是最小的王秋玉，两只小腿被厨房烧火的铁钳子烫出一道又一道疤痕。
    在场几乎都是家里有孩子，没有孩子也是心底很柔软的人。
    看到三个孩子被这样折磨虐待，身上一道道无法痊愈的伤疤，感性的人都哭了。
    护士长给最小的王秋玉上药，怕自己弄疼她，一边哽咽一边怕弄伤王秋玉温柔哄她：“不疼的，不哭啊，姨姨轻一点....”
    但其实王秋玉并没有哭，她只是很害怕别人碰她。
    因为别人一碰她，她就下意识觉得别人会打她。
    大姐王秋芸也知道小妹害怕，她本应该被带到另一边上药，但她却坐到小妹身边拉着小妹的手，无声安抚。
    有了大姐在身边，王秋玉也不躲闪了，看到护士长哭着哄她，她还小声强调自己没哭。
    “....姨姨，我没哭。”
    一声没哭，让诊室所有人都红了眼。
    曹大夫和高义两个大男人更是默默走出诊室。
    出了诊室，曹大夫拉扯自己已经变灰白的白大褂，看向前方。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前方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部队为了安全方便，建立的路灯在前方照耀。
    曹大夫声音发哑：“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但这一次，给这三个孩子找条活路吧。”
    “您放心，我省得。”高义想吸烟，摸了一下口袋又想起自己临时出门什么都没带，又握紧拳头把手放到口袋里，“今晚麻烦您多照看，我去给当地武装部打个电话。”
    “去吧。卫生站有我，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闹事。”
    “好，麻烦您了。”
    康盈从诊室出来，刚好看到高义离开的背影。
    康盈虽有疑惑，但没有在意，路过曹大夫身边，还跟曹大夫点头打招呼，“曹大夫好。”
    “嗯，回去了？”
    “没，我想去饭堂打些饭菜过来。我先走了。”
    “等等。”
    康盈疑惑回头。
    曹大夫双手背在身后，往自己诊室走：“你没饭盒怎么去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康盈其实想说不用，她可以问饭堂的战士借。
    但想了想，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饭堂领事应该下班，剩下两三个小战士可能做不了主把东西借给她。
    她迟疑了一秒，跟上去。
    曹大夫诊室除了他自己的饭盒，还有没有坐诊的朱大夫的。
    一共四个饭盒，曹大夫全部递过去给康盈。
    除了饭盒，曹大夫还给康盈递了钱和票。
    康盈拿过饭盒，转身就跑。
    “我先走啦！”
    “哎，你回来！”
    康盈跑得更快，让本想追上去的曹大夫哭笑不得。
    “这小娃娃倒是挺像她的。”
    曹大夫摇头，只好拿着钱票回去。
    曹大夫想起来，他诊室抽屉好像还有孙子之前寄过来的糖，他可以先拿过去给孩子们垫垫肚子。
    *
    另一边的王增打完电话，黑着一张脸从办公室出来。
    他没有去离家里最近的电话室打电话，因为那里会被通讯员监听。
    王增舍近求远，浪费了一大半时间回来自己办公室打电话回老家。
    其实到打电话之前，王增还不相信他记忆里严肃又慈祥的长辈，会这样虐待他女儿。
    虽然他不喜欢女娃，也觉得生女娃没用。
    但生都生出来了，还冠上他王增的姓氏，她们再怎么不是都是他王增的孩子。
    他认为家里的长辈不会真虐待女儿，可能是女儿们自己调皮，跟小孩子闹矛盾被对方打的。
    王增到这个时候还给自己，和自己所谓的长辈找借口。
    直到他打通了电话，被电话里的长辈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什么他没良心，借孩子回去也不提前告诉他们一声。
    说什么帮他养了这么久孩子，接回去也不留一笔钱，白帮他养了三年女儿。
    还说他女儿不听话，家里的活不干，总是偷拿家里吃的....
    一说到偷拿家里吃的，王增就觉得不对劲。
    他每个月都会让亲娘寄五块钱回去，为的就是让三个女儿填饱肚子。女儿们有吃的，又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吃。
    王增认为是家里长辈不做人，拿了钱不做事，于是展开一系列怒骂。
    不骂不知道，一骂双方都吓一跳。
    原来他每个月给亲娘寄回去的钱，都被亲娘陈草花偷偷藏起来。
    三个女儿送回家三年，除了一开始陈草花会隔一个月寄一次钱外，寄了一年后，之后两年都没有寄过一分钱回去。
    因为没有寄钱，长辈们都拿三个女娃出气，逼他们干活，打骂她们....
    王增倒吸一口气，他又怕又恨，更担心高义会将他停职查办，一边骂长辈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说，一边着急想办法解决。
    他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失去留队机会。
    最后他骂累了，电话另一边的所谓长辈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最后双方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拉替罪羔羊出来。
    王增这边打算让陈草花顶罪，毕竟要不是陈草花自己擅作主张留下每个月的五块钱，老家长辈也不会因为没有钱打骂孩子。
    至于老家那边，则说因为没有钱，所以为了让孩子自己自食其力，就让她们自己住山脚下。
    因为孩子自己住，所以难免会跟其他人有争执，那些伤就是这么来的。
    王增和电话另一端都对好口供，王增还让电话另一边的所谓长辈，现在立马到镇子上发电报过来道歉。
    而自以为想好解决办法，黑着一张脸的王增打算先去卫生站看三个女儿。
    他认为孩子都是亲家长的，现在亲爸遇到麻烦，只要好好跟她们解释，商量好，这一切都会过去。
    而高义这边也会因为孩子小，也会因为孩子原谅亲爸的小小过失不会再追究，也不会要求他再调查。
    毕竟道歉电报都来了，孩子也原谅了，这事肯定会过去。
    可他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高义自己亲自打电话到当地武装部，让武装部的人去调查。
    更不知道因为他所谓的解决办法，等结果出来让他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让他提前离开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