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恍如昨日
作者:释忧   假世子和后院男人们的斗智斗勇最新章节     
    叶云烟躺在床上,抬头睁眼看着头上青灰色的帐顶,随后环视屋内。角落兽型炭盆里烧的炭火正旺,身上盖得是藏蓝色缎面的貂氅锦被,左边临门放了一块儿由白玉和金线镶嵌成的白虎锦屏,华丽威严。临窗的大炕上摆放着金丝楠木的小几,旁边放着的是金色绣祥云纹的迎枕。隔壁耳室炉火上面煮着的药罐盖子,被水气顶的往上掀盖儿,依稀能听到咕嘟咕嘟的水声,鼻息间满是浓烈的草药味道。右边的窗户微微敞开着,刚好能听着儿屋外张嬷嬷和小丫鬟询问确认老大夫用药的忌口事项。
    叶云烟是昨天晚上醒过来的,刚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她世子,她还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直到完全清醒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她的屋子是男子的布置,身上衣服也穿的是男子的衣衫,但是确确实是女孩子的身体,胸前还裹了布.....再之后头上便传来一阵刺痛,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分散着涌入脑中。
    记忆中,她叫楚云澜,今年十三岁,母亲金氏在生楚云澜的时候伤了身子底儿,大夫说以后恐怕子嗣困难,为了国公府爵位不被收回,于是和张嬷嬷瞒报将军楚霸天,生的是个儿子,取名楚云澜,入宗族并请立世子之位。然而造化弄人,楚云澜十岁的时候,母亲再次有孕,怀胎十月生下了个弟弟楚云天。
    三年前,南楚国、北齐国、蛮夷三国混战,战况激烈,死伤无数,国力耗损严重。此次战役中,北齐国因为信国公去世后,重文臣轻武将;南楚国镇国公楚霸天战场上急症复发,抢救不及时去世;蛮夷势如破竹,战场环境转瞬即逝,因此北齐与南楚紧急联姻,合力对战蛮夷,将蛮夷驱逐后商议休战十年,并开通了双方边境贸易。至此三国才结束了混战,暂时稳定了下来。南楚国镇国公府也只剩下镇国公夫人金氏、未曾及冠的世子楚云澜和嫡幼子楚云天,还有楚霸天的养子楚暮野。
    时光飞逝,楚云天天生机敏,年仅六岁,便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智慧,且身体康健,根骨奇特,极具武学天赋,府里便为其聘请名师教导。反观已经十三岁的世子,除了身高跟同龄人比矮了一个头外,性格又胆小怯弱,文不成,武更不用提了,扎个马步腿比筛子都抖。所以世人都传言二少爷更像镇国公,比大公子更适合做镇国公世子。然后传着传着,大公子自己跳湖了......瘦弱的身体不经折腾,两天后就一命呜了呼。
    只有叶云烟知晓,楚云澜是被人设计的。两天前,有人以弟弟楚云天的名义,给她写了一封信放在屋内,信上说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独自一人去观音山后的镜湖等候。虽然弟弟楚云天跟自己的关系一直都不温不火,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所以楚云澜就瞒着府内众人,自己带着丫鬟去了观音山。到地方后,留丫鬟在山前等候,自己一人去了镜湖等弟弟,结果刚到湖边就被人从后面打晕扔湖里去了,幸好是丫鬟临时想起世子没有带披风,过去送披风才及时将楚云澜救上来.....再次醒来,身体还是楚云澜,内里却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门帘被掀开,叶云烟从门缝处看到,屋外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琉璃瓦上结的冰凌子,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七彩色光,光里陆续走进来三四个人,云烟看不清光里人的脸,微眯了下眼睛,从来人服饰判断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原身的母亲金氏,旁边的小男孩儿是六岁的楚云天,后面跟着的是金氏的陪嫁李嬷嬷和丫鬟莲儿。莲儿放下门帘,云烟望着眼前的妇人,保养得当的肌肤细腻白皙,五官柔美,双眼婉约,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全身依旧透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灵秀和俊俏,跟云烟的母亲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澜儿,你怎么样,头还疼吗?怎么能跳湖呢?你是母亲跟父亲向陛下请封的世子,现在是,以后是,谁都抢不走,李嬷嬷,以后再在府里听到下人乱嚼舌根,直接全家发卖了去......”妇人红着眼坐在床边莲儿搬来的椅子上,边说边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淌。
    “夫人说的是,世子请放心”李嬷嬷忙躬身应道。
    云烟望着妇人眼底透出的焦急,这就是楚云澜的母亲,一个眼泪似乎是止不住的妇人,明明是温室里娇养着的昙花,也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把自己武装成满身刺的荆棘。
    她明白她所做一切的用意,她害怕楚云澜受流言的影响,去猜忌防备楚云天,姐弟离心。即便她明知道楚云澜的性别,一旦曝光就是欺君大罪,她也从没有过,想让楚云天当世子的想法,手心手背都是肉,金氏对楚云澜的母爱,是无可挑剔质疑的。
    金氏见叶云烟一直盯着她看不说话,盯的她心里毛毛的,正准备让李嬷嬷赶紧去叫大夫回来的时候,云烟说话了
    “母亲,我头疼,所以刚才有点恍惚”,眼见金氏又要安排人去继续叫大夫,云澜赶紧继续说:
    “不用叫大夫,我休息下,睡一觉就好了”她醒来后查看过自己的身体,除了脑后有红肿未消,身体确实弱了一点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楚云天见云烟又有发呆的趋势,紧忙上前一步:“母亲,既然大哥无事,我下午还有课,就先告辞了”说完已经扭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云澜的屋子。
    “这...这先生就是这么教她的?”金氏气的对着李嬷嬷怒问。
    “母亲别生气,弟弟还小,正是爱玩的年纪,等在大一些就好了”云澜看着跑出去的云天,笑着跟金氏说道。
    金氏表情一怔,忽然泪如雨下,她的澜儿长大了,当初如果有别的法子,她是断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让她以身涉险的。
    叶云烟为金氏擦拭眼泪“不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嬷嬷和丫鬟莲儿也在一边忙着安慰。
    前世如梦,她真的重生了,不再是北齐国信国公府无用的嫡长女、徐家窝囊的大少奶奶叶云烟了,她现在是南楚国镇国公府世子楚云澜,虽然她不是故意占用了这个身体,但是受益的人确实是她,以男子身份生活,以后就不用再受女子的约束,所以她应该承担起这该尽的义务,护好眼前的美人娘亲和傲娇胞弟,护好这同样风雨飘零的镇国公府。如果可以,将来才能有机会给信国公叶府的至亲报仇......
    自从醒来后,叶云烟跟着脑子里的记忆,把这镇国公府的人员梳理了一遍,除了义兄楚暮野常年外出游学,没有见到人外,镇国公府的其他各房都来探视一轮表达了心意,云澜也从这些人的态度里探出国公府的一丝微妙。
    国公府现任老太君,也就是楚云澜的祖母,不是父亲楚霸天的生母,是伯父楚策的生母。说来可能是缘分,镇国公府嫡系血脉跟信国公府嫡系血脉竟都是单薄的可怜。
    楚云澜的父亲楚霸天是镇国公嫡长子,生母早逝,祖母原本想吹吹枕边风,让老国公改立世子,奈何老国公耿直,只认死理,认为嫡长有序,嫡庶有别,早已向陛下请立楚霸天为镇国公世子,祖母怒。
    楚霸天娶妻,娶的是南楚皇商嫡女金敏,俩人因意外偶然相识,一见钟情。婚后金夫人三年不孕。祖母想借娘家势力抢夺世子爵位,便以女子不应善妒为理由,逼着母亲给父亲纳她娘家侄女儿为妾,被父亲拒绝后,祖母再怒。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老国公去世后,祖母彻底与父亲撕破脸面,便在父亲子嗣上做文章,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让母亲过继二伯家嫡子到膝下,也是在这个时候,父亲带回家一个五岁男孩,说是自己的养子,认过祖宗的,叫楚暮野。金氏也查出有了身孕,次年生下了楚云澜,父亲立刻向陛下请立了楚云澜为世子,这场风波才算将将告停了一段落。
    伯父楚策,娶得是南楚大族崔氏族长的嫡次女崔墨儿,育有两子一女。大表哥楚冉今年十六、二表哥楚郝然和二表姐楚嫣然是一对儿龙凤胎,比楚云澜大一岁今年十四。都在枫霖书院求学。
    叶云烟想,楚云澜的落水,极大可能的就是二房搞得鬼,貌似新的一轮爵位争夺又要开始了?想想还真是头痛呢。但是再想一下来日方长,鹿死谁手未可知,突然也是有一点点期待接下来的日子了。
    叶云烟站在铜镜面前,镜中少女长发及腰,面容白皙如玉,下巴尖尖,双眸婉约秀丽,眼神幽深凄迷,虽没有去特意的魅惑,仍令人忍不住沉溺进去,嘴唇粉嫩贝齿白皙,实在是生的一副好容貌。因为从小女扮男装,害怕被发现,导致性格胆小怯弱,走路总是低头弓腰,以至于如此好相貌竟是如珠玉蒙尘,鲜少得人真见。
    楚云澜住的院子是凌霄阁,因为不喜欢人近身服侍,日常只有张嬷嬷、飞莺和拾叶能随意进出屋内,其他人等没有召唤是不得随意进出。
    丫鬟飞莺端着早点进来就看到了站在铜镜面前的世子,叶云烟也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飞莺,转身坐到桌前,开始用餐,从头到尾不曾言语一句。飞莺在旁边内心惶惶,总觉得自从世子落水醒来后,跟之前似乎不太一样了,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一时又说不上来,只是这通身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给了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压迫感。
    用餐完毕,丫鬟飞莺给世子递过去净手的帕子说“世子,下午是否邀请先生进府正常讲课?”
    叶云烟微怔,想起来落水前,楚云澜每日午后是要请先生入府内讲课的。但是因为落水后休养,就一直没有再叫先生上门了,如今身体无恙了,是该继续上课了的。
    在南楚国,勋贵家的孩子年满十岁,是可以送去书院读书的,楚云澜如今十三岁了,早就到了该去书院跟随先生教习的年龄了。但是金氏为了隐藏楚云澜女子的身份,再加上楚云天又还是幼龄,所以镇国公府依旧是请先生在府内对世子和小公子进行教习,所以外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叶云烟没有说话,屋子里又再次安静了下来。现在的世子,心里在想什么,飞莺是一点也不敢去胡乱揣度了。
    叶云烟盯着自己的双手在看,只见十三岁少女的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竟也十分的好看,可见上天还是十分怜爱自己的。
    良久的沉默过后,叶云烟开口了:“不必,以后都不用再给我请先生上门了,你去找莲儿问一下,看母亲下午是否有时间。叫拾叶和张嬷嬷过来见我”
    飞莺内心很惊讶,面上却不显,屈身后就退出屋内去安排世子交待的事情了。
    叶云烟食指微屈,叩着桌面沉思如今自己的处境。镇国公府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内里却已是四面楚歌,危险至极。母亲软弱,胞弟年幼,要想改变这种情况,一昧忍让躲避是没有用的,只有自身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拾叶和张嬷嬷很快就来到凌霄阁,行礼后就静静站在下首听世子安排。
    叶云烟先看向拾叶,再看向张嬷嬷,两人被世子盯的头皮微麻,最终还是年幼的拾叶沉不住气开口道:
    “世子,您有什么吩咐就安排奴婢,或者奴婢有做错的地方,您处罚奴婢,奴婢一定改,您别盯着奴婢看又不说话,奴婢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说完又偷偷往上看了一眼叶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