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气得手都在发抖。
    这些人在说什么！
    还是人吗！
    她儿子那么小，招谁惹谁了，竟出主意连棍棒都说出来了！
    偏那死铁匠还笑嘻嘻的！
    笑什么笑！
    笑你妹呀！
    你特么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吧！
    歹毒！太歹毒了！
    她牙龈都要咬碎了，可男人跟邻居聊起来没个完，以前也没觉得他是这么话多的人呐！
    “铁匠...”
    她还想再挽救一下。
    却见那厮直接打断她的话，“你不是说孩子们饿了吗？你还待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做饭？”
    江氏：“...”
    丢下一句‘先回去了’，扭头就走了。
    包子铺前。
    老王往他身后看了眼，嘿嘿笑道，“你说你这小子，今天咋了，那江氏惹你了？小心一会儿回去了不给你做饭吃。”
    宋时瞥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多乐意吃她的饭一样。”
    诶？
    几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瞬间烧旺的八卦之火。
    “这话怎么说？”大娘诧异，“她做饭手艺不行？”
    这也很正常。
    乡下来的嘛，偏僻又穷，没见过好东西，一年到头不是萝卜就是白菜，连大米都要数着下锅，一眼到了城里，说不定连油都舍不得多放一勺。
    没油没盐的菜能好吃才怪。
    “岂止是不行啊！”宋时满脸苦涩，指着自己的脸，“你看，你仔细看，看到了什么？”
    大娘、老王夫妻：...
    三人凑近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看到了生活的艰苦岁月的痕迹？”老王搜肠刮肚了半晌才斟酌了字眼说道。
    讲真他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
    好像...好像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啊！
    宋时白了他一眼，你这说了当没说，还不如直接说没有呢。
    “你看我这脸，满脸菜色，人都青了。”
    对此老王表示男人嘛，青不青的不重要，没绿就好。
    老王媳妇就笑：“铁匠原来是想吃肉了啊，想吃就明跟你媳妇说呗，难道她还不买啊。”
    “我家里倒不缺肉。”
    三人：...
    就听他冷笑道，“毕竟周家老太太可舍不得孙子呢，隔段时间就让我丈母娘来给我那几个便宜儿子送鸡送肉送鱼送点心的，生怕我打铁养不活他们似的，说实在的，这打铁能有什么前途，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我也不怕被人嘲笑，她要是不放心，自可把人接走去养，我还能存下几个养老的银子来。”
    三人就明白了他今日反常是为何。
    大娘啧啧摇头，“你家那媳妇呀，这心眼子...”
    那话怎么说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
    跟银子有关的事情又有几个人是傻子啊。
    “那本来就不是我儿子，我啊，就不要跟人家正经的血脉亲人抢功劳了，他们长大了若有出息，咱也不上去讨要恩情。”
    止损嘛，就要及时。
    大娘压低声音道，“你这身子，就没可能得个孩子？听说县城有个名医，你不如去看看，这人生在世啊，总得留个后，以后死了也有人烧纸供奉。”
    宋时摆手，“再说吧，咱没银子也看不起好大夫。”
    大娘就不说话了。
    又聊了一会儿，宋时就回铺子了。
    继续在门口眯着晒太阳。
    有人来买铁器就把铁匠之前打的拿出来卖。
    后院。
    只拿了一个包子回去的江氏又是一番官司。
    最后四个孩子谁都吃到了但没一个是开心的。
    谁都拿眼睛去觑旁边的。
    总感觉别人的肉更多。
    江氏不免又在他们面前黑了宋时一把。
    “都怪你们那个后爹不当人，连个包子都舍不得给买，扣扣索索的，还像拿棒子打你们...”
    她在厨房里摔摔打打好一阵才做好稀饭，又煮了几个鸡蛋。
    刚煮好，宋时就进来了。
    直接舀了一大碗，又揣了两个白煮蛋，端了就走。
    江氏：“...？”
    真的，心虚的不敢去追。
    暗暗又把铁匠骂了一通。
    四个鸡蛋还剩两个，给谁都不合适，谁得了都是官司。
    最后她自己坐在灶膛前吃了。
    别说，还真是香。
    一口半个鸡蛋毫无疑问是奢侈的。
    一整天，铁匠铺里都没传出打铁的声音，不光江氏觉得安静，整个桐花巷都觉得安静得不适应。
    江氏一开始还有心思生气。
    可连着几天如此，她就坐不住了。
    这铁匠不打铁，别说读书，吃饭都成问题的。
    她本来还想再凉铁匠一段时间，也凉不住了，呵，再继续这么下去，她要先凉凉了。
    这天，吃完晚饭，宋时在院子洗脚，她走过去，压低声音道，“你等会儿别关门，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夫妻夜话呗。
    宋时就说，“一会儿我要睡了，有什么现在就说。”
    那嗓门儿老大了。
    “你小声点儿！”江氏剐了他一眼，“你不懂还是装呢。”
    “哦...”宋时恍然大悟，“你说那个事啊...”
    江氏羞红了脸，“还说！”
    就叫宋时十分可惜的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
    江氏：“...”
    一时有点懵了。
    算...算了？
    什么算了？
    “铁匠你什么意思？”
    “反正又生不出孩子，我何苦把力气白费了，那种子都炒熟了，何必去为难水牛辛苦犁田嘛。”
    他一副摆烂的样子。
    江氏听得脸都白了。
    “你、你...”
    你特么意思是生不出孩子以后就都不犁田了？
    那她跟死了男人有什么差别。
    “还是省省吧，现在这样的日子多舒服啊，不想打铁就不打，想活动活动筋骨就锤几锤子...”
    江氏被他说得浑身发冷。
    你咸鱼了，那，那她儿子们咋整？
    她这么想，也问了出来。
    宋时诧异的看着她，“咋整？他们不是还有周家吗，那周家老太太可舍不得这几个大孙子了，到时他们成亲还不拿出几两银子来啊。”说着又沉吟片刻，“趁着我现在年轻，他们要是想学手艺，我也能教一教他们。”
    以后总会不会没饭吃。
    江氏却不满，又提起读书的事。
    这次她下了血本，“只要你肯供虎子念私塾，我就让老四改跟你姓，上你宋家的族谱，让他喊你喊爹，给你养老送终。”
    宋时就笑了，“那我脑子有病去供周家的孙子不去供姓宋的。”
    想了想，“依我看，就该供老四，他才三岁，过个两年启蒙正好，我还能存些银子下来，从小把他性子扳过来，也不怕会养出个白眼狼来。”
    至于怎么个扳法...
    呵，这上下几千年，关于孝道的文化博大精深，总有一样适合。
    江氏...还真有点心动。
    老四过继了也还是她的儿子啊。
    铁匠本来都不同意的，如今能同意一个，怎么都是她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