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人却不知道沐君彦早就已经把沐容松的酒给调换了的这件事情，听见周老大夫这么说，沐容松带进军营里的一个贴身伺候的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在其他人因为他的举动而把视线放到他身上来的时候，这名小太监声泪俱下的道：“殿下，殿下他今日刚刚吩咐奴才给他开了一坛酒，这可怎么办啊？”
    “你叫什么名字？”
    沐君彦问着这名在这么多人面前跳出来的太监。
    那小太监抹着眼泪回答道：“奴才如意。”
    如意是从小就跟在沐容松身边的太监了，这么多年来，他看着沐容松一天天长大，从小时候在皇宫中横行霸道的小皇子成为一个花天酒地的王爷。
    沐容松好也好，坏也罢，无论如何，这人都是如意认定了的唯一主子。
    如今，听说沐容松快要死了，他脸上的悲伤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从自己内心里迸发出来的。
    如意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既倒霉又幸运的人了。
    倒霉是因为他投胎不好，出生在一个穷的连孩子都养不起的家里。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前面有身为长子的大哥，后面有两个更为年幼的弟弟，在父亲因为赌博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财，还不起债的时候，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最被父母忽视的他，就被母亲硬着心肠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进了宫里。
    因为那时他已经七八岁了，已经记事了，即使卖给人贩子，他这样已经记事了的男孩子也比不过三四的男孩好卖，卖不了多高的价格。
    可要是把人卖进宫里的话，七八岁正是最好教规矩的时候，宫里的人买小太监都喜欢买这个年龄段的。
    而且宫里每个月还有月俸银子拿，如意的爹娘想着自己总归是爹娘，到时候问自家儿子要他的月俸银子，他还能不给吗？
    在如意的父母看来，把儿子卖进宫里，说不定还是他们为这个生性木讷的儿子找了个好去处。
    在哪里伺候人不是伺候人呢？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厮和护院们都有人争着当呢。
    在宫里伺候的贵人们身份更高，岂不是更好一些？
    他们选择性的忘了进宫当太监是要去了子孙根的，不考虑这对一个八岁的男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心理打击，又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怎样大的损害？
    他们也选择性的不去想每年城外乱葬岗里面会多出多少个无权无势、毫无背景的小太监的尸体。
    这么看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如意当然是很不幸的。
    但是他幸运的是，他进宫不过三个多月，刚刚学完规矩，在他被其他的大太监们欺负的时候，就被宫中一霸——当时还只是四皇子的沐容松——看见了。
    沐容松当天可能是心情好，派人把欺负如意的那几个太监们给打了一顿，又因为如意合了他的眼缘，便将人调进了他自己的宫里伺候。
    连如意这个名字都是沐容松赐给他的。
    后来，如意从七八岁开始就给沐容松跑腿，这么一直跑了十几年，因为长期的相伴，他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成为了沐容松的贴身太监，混到了被众多人讨好的地位。
    哪怕自己现在日子好过了很多，但如意仍然时刻不敢忘记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是沐容松带给他的。
    所以无论外界说沐容松的什么坏话，哪怕心里知道沐容松确实不是一个好人，如意也兢兢业业的为沐容松办事。
    如今骤然知道沐容松快死了，如意心里浮现出真切的悲哀。
    他的殿下还不到二十岁啊！孝王府里连正妃都没有，更没有一个小主子，要是孝王殿下现在没了的话，他们孝王府可就绝后了。
    如意心头大痛。
    “你们主子今天跟你说让你给他送酒时的样子，是怎样的？”
    沐君彦逼问道。
    沐君彦不相信沐容松今天会无缘无故的起了兴致想要喝酒。
    从他被应知鸢找回来，到他召集人手在主帐里面开会，前后不超过两盏茶的时间。
    在这两盏茶的时间里，如果没有一些其他因素，沐容松绝对不可能会突然的动了想要饮酒的念头的。
    他当时一定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要见他。
    听见沐君彦问话的时候，这营帐当中的另一个太监手心突然出了汗，眼里闪过一丝心虚，目光死死的盯着如意开口说话的嘴巴。
    如意的错泣声停了一瞬，听见沐君彦的问话，他有些疑惑和茫然的抬起头来，露出通红的眼眶，“奴才不知道，是称心来跟奴才说王爷想要喝酒的，奴才并没有亲耳听见王爷说想要喝酒。”
    称心，和如意这个名字并排放在一起，一听就知道这人是沐容松两个贴身太监中的另一个。
    “称心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