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安失笑道，“什么意思，嵌合蚁能达成乌托邦？开什么玩笑。”
    尼飞彼多把手中的彭丝还给安：“不，是我们嵌合蚁为人类制造一个乌托邦。”
    安和彭丝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已经想象到，未来被驯化成温顺无害的肉用种族的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愉快轻松地死去的人类，味道会更好。”尼飞彼多期待地看着安，“能请您让我看看傀儡应该如何操作吗？”
    安满脑子都是乌托邦这个歹毒的计划，她下意识地说道：“看不到的。”
    “为什么？”尼飞彼多对念的求知欲涌了上来，“只要把气集中在眼睛上，就可以看得到每一个人的能量，这个用法我还是知道的哟。”
    “因为我这个是自动操作，这个你看不到吧。”安晃了晃手上的锚点。
    尼飞彼多的瞳孔由于肌肉收缩而变得尖细：“嗯......”
    “好了好了，快一点，我还要去广场看那些人类。”安推了一下对锚点过于专注的尼飞彼多的肩膀。
    可怜的爆库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迎来了第二次开颅。
    确认两枚锚点运行无误，空间也传来了更稳定的感觉，安这才放心下来。
    “走吧。”安提起恐惧到难以活动的彭丝。
    尼飞彼多欲言又止。
    安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现在的话，那些人类应该还在路上昏迷。”尼飞彼多揉了揉自己的耳根，再次嘱咐道，“安大人，以后请不要轻易使用这种呼唤方式，这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安心念一转：“不，他们昏迷得正好，你这样吩咐下去......”
    尼飞彼多眸光一亮：“我明白了！”
    尼飞彼多去巢穴中捕捉还醒着的嵌合蚁办事，彭丝在安的搀扶下，缓缓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安十分同情地为彭丝顺气：“很可怕吧，我能理解，我会尽量让你与尼飞彼多少接触一点的。”
    彭丝一把抓住了安的手：“不，控制我吧！”
    安：“尼飞彼多已经走远了，你不用担心......”
    “你有控制的能力！”彭丝由于恐惧而变形的声音爆发出来，“因为我也是控制系，所以我很清楚，虽然这个能力还很稚嫩，但毋庸置疑的是，你绝对能够用它来控制我！”
    她死死握着安的手，用力到十根手指都失去了血色：“我已经......无法面对这样恐怖的存在了，如果再遇到她，我可能会直接崩溃掉，所以，所以......”
    安沉默地看向身侧，只有她能看到的空间正在缓慢地载着奥莉维亚的尸体漂浮，一股邀功的情绪，从空间中传达出来。
    操纵......所以她获得了奥莉维亚的能力？
    真讨厌啊，安闭上了眼睛，最讨厌操作系了。
    埃斯特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他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追求。
    妈妈和爸爸在几年前死去，只留下几亩薄田。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埃斯特，就这样过上了靠天吃饭的浑浑噩噩的生活。
    每天带着干粮和水去地里干活，回到家总是累到倒头就睡，偶尔农闲时，他也对村子里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不感兴趣，他更愿意一个人麻木地躺在床上，妄想自己正躺在棺材里。
    有一个词在村里逐渐传开，“乌托邦”，埃斯特起初以为这又是个人名，就像隔壁村被铃木大人赏识的修利亚一样。
    直到一伙人在他回家的路上，神神秘秘地拦住了他：“想不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原来乌托邦是一个童话故事。
    埃斯特对此嗤之以鼻，他难得地发了脾气，把这群戏弄自己的混账们赶走。
    回到家里，埃斯特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梦乡。
    这样的童话世界，就算能在梦里见见也好啊。
    他如愿以偿地做了梦，可惜是一场人间地狱般的噩梦。
    如书中描述的恶鬼一般的怪物闯进了村子，将他和几个村民抓走，又因为那几个村民不断惊呼，怪物毫不留情地张开巨口，将他们的脑袋一口吞下。
    喷涌而出的热血浇在埃斯特的脸上，他本以为自己也在发出巨大的尖叫声，可直到嘴里尝出腥咸作呕的血味，他才听见自己的喉咙中挤压出的一丝仿佛蚊子叫的嘤泣。
    他被活着带到了恶鬼的巢穴，这些鬼们有着亵渎自然的外形，却说着人类的语言。
    恶鬼将他丢在一个狭小的洞穴中，拖着尸体离开了。
    埃斯特躺在地上，泪水和血水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
    神啊，如果这是梦，请让我醒来吧！
    他昏了过去。
    将他唤醒的，是一阵无比强烈的刺痛。
    这种痛似乎是从他头颅的内部发射出来的，但由于疼痛得实在太剧烈，他的身体也跟着痛了起来。
    埃斯特不敢睁开眼睛，他用耳朵和鼻子贪婪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
    在阵阵耳鸣声中，他朦胧地听到几个字眼：“......救......神国......”
    神国？所以他已经死了吗？
    惊愕之下，埃斯特不由得睁开眼睛。
    他躺在一个以他匮乏的语言所无法描述的华丽宫殿中，身上盖着的，竟然是用村中富户一年都舍不得穿一次的昂贵布料制成的被子。
    柔软的触感，以及棉花的芳香，让埃斯特有一种飘渺的不真实感。
    耳鸣声像无穷无尽的海浪，他看到一位穿着考究的贵人向自己走来。
    这位年纪不大的贵人亲切地俯下身子，埃斯特只看得到她嘴唇开合，但凭借着口型，他认出了几个字：
    乌托邦。
    安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些人类的状况，没想到她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床上的男人便情绪崩溃，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一只小巧的嵌合蚁匆匆跑来，她从床边的架子上拿起干净的布巾，动作轻柔地为男人擦去眼泪。
    安认了出来，这是之前在树后偷偷看她的那只嵌合蚁。
    蚂蚁外形的她看起来十分腼腆，发现安在看着自己，她向安鞠了一躬：“安大人。”
    泪眼朦胧的男人，在看到嵌合蚁的那一刻，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安叹了口气，她让尼飞彼多把人类安顿在巢穴外的建筑群里，让不爱吃人的嵌合蚁来照顾，但不爱吃人的嵌合蚁大多位阶不高，长相属实不在正常人类能够接受的范畴内。
    “你叫什么？”安拍拍失落的小嵌合蚁。
    “蕾娜。”蕾娜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喜欢人类吗？”安蹲下身，摸了摸蕾娜的头。
    蕾娜抬起头来，安这才发现，蕾娜的眼睛虽然是昆虫的复眼，但她居然有泪腺，圆滚滚的泪水正从她的眼底不停地滚出来。
    安叹了口气，她把蕾娜搂进怀里。
    真可怜，死前一定还只是个小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