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癔症在下层的更下
作者:南风与老狗   长路惊梦恍如烟最新章节     
    “老夏,老夏?醒醒!夏普!”
    (是谁在叫我…啊,好舒服,让我多睡会儿…我终于抓住裴立青了,终于能回家睡觉了…)
    “夏大哥!快醒醒!”
    (嗯?是很可爱的声音呢?是喜欢我的人吗?果然,只要制裁了裴立青,什么都变好了…)
    “该死,这人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总之,我们先把他带出去!”
    “好…等等师兄,有人来了!”
    (好吵…为什么要打扰我晒太阳,在久山待了几年,难得来一趟海边,就不能让我好好地享受享受吗?)
    “喂!你们是什么人!在太平间做什么!”
    “哈?我们是监察局的人,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把我的同事扔在这铁棺材里!”
    (太平间?哪来的太平间…监察局?监察局不是已经解散了吗?)
    “监,监察局?(心虚)监察局就能随便闯进来吗?你,你们有许可吗?!”
    “龟龟!我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先跟我摆上谱了?那你哪来的许可把我同事放进棺材里?晦气!”
    “你胡说!我一直在值班室看着,这里就没有人进来过!”
    “哈?意思是现在站你面前的两个不是人咯?哦,还有个躺着的。”
    “(小声)好了好了,师兄,别跟这位巡逻的大哥浪费时间了,夏大哥还在里面躺着的…”
    “嗯?哦,也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脾气有点爆。”(转头)“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了,让开,我们来这里是经过了你们院长的准许,不然谁闲得无聊跑太平间来?来干嘛?三缺一吗?!”
    “(小声)师兄你又暴躁了。”
    (三缺一?等等…打牌…)
    “打牌为什么不叫我!”
    夏普猛地睁眼,一脸愤怒地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然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而自己正躺在一个冰冷的铁床架上,半截身子在看不到底的铁箱子里…
    “这,这是…太平间?刚刚…是在做梦吗?梦到了退休以后的生活啊。”
    一瞬间毛骨悚然!人都清醒了,夏普赶紧从停尸房跳出来,摸着自己的心脏,确认了还在跳,然后深呼吸了三次,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刚刚是在做梦吗?好真实…奇怪…”
    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确认了没人…不,应该说没有活人,又看向了紧闭的太平间铁门,上面还贴着一张符…
    “…听老人说,以前有人死了,如果生者不愿死者离去,在守灵的时候就会在宅院大门上贴符并把大门紧闭,等到终于确认了亡魂无归后才会撕掉…这符看着有点年份了,还没被撕下来…是谁贴的?为了谁贴的?”
    夏普凑上前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有些破损的咒符,上面确实写了字,其余的都看不清了,但名字还很清楚,貌似是有人经常来重写,只是这名字…
    “周隅安?!是谁写给周隅安的?禹绯吗?等等…按理来说…早二十年前就该烧了吧?总不能是烧了以后也没撕掉吧?这也太不吉利了!难不成他的尸体还在这里?”
    想着想着,夏普的后背传来了阵阵凉意,根据调查,周隅安的死是有蹊跷的,虽然馨之花对外宣布是因病逝世,但他的主治医师却称周隅安没有任何过往病历,也没有家族遗传病史,直到病逝的前一周,他都是一个健康到医生认为应该去当运动员的人。
    “二十年前…裴立青经常偷溜到馨之花,会不会跟他有关系?可是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禹绯极度厌恶他,如果是为了让禹绯上台,那太不合理了…看来还是要从周隅安的死查起,死前一天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夏普的脑子有点疼,二十年前的事情,找谁问去?而且周隅安参与过裴立青的地下交易,就是被暗杀也不奇怪…
    现在裴立青不见了踪影,连他的两个儿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也只能通过馨之花来找他,必须弄清楚二十年前裴立青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为此就必须知道周隅安是怎么死的…
    在这一次之前,他已经多次询问过禹绯了,但禹绯也说自己不清楚,在她的记忆中,周隅安是没有一点征兆地突然病逝,也使得她在接手馨之花时有些手忙脚乱。
    “算了,先出去…”
    “嗯?”
    夏普尝试开门,但发现这扇门是紧闭着的,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扇贴着符的门并不是正门,于是他立刻往后走,才在距此大概50m左右的拐角后发现了正门,估算了一下,他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这太平间有这么大吗?”他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随着思路的加深,他的瞳孔慢慢地放大了:“难不成…周隅安的尸体在那扇门后面?”
    这一刻,感性告诉他应该开门看看,但理智告诉他赶紧跑,先去找窦岳潭他们,现在光是站在这里他都感觉非常不安…
    就在这时,从身后隐约传来了某种声音,像是犀牛在低吟,因为是在密闭空间里,所以这声音在整个太平间里不断回响,有点瘆人。
    夏普虽然不是觉醒者,但他是不怕什么妖魔鬼怪的,于是掏出随身携带的纳米盒,组装成了一把手枪,指着后方的贴符门,慢慢地靠了过去,然而,在他再次来到门前时,那声音又消失了。
    “…”
    夏普眉头一皱,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通讯器,于是赶紧联系窦岳潭,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从通讯器中传出来的声音跟刚刚的低吟一模一样,他立刻关闭了通讯器,脸色有点难看了起来。
    “是超凡者吗?这么说来,做梦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窦岳潭和小美女的声音…难不成,现在还在梦里?”
    砰!
    夏普看着手上的枪,眼一横,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掌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看着血流不止的手掌,夏普却眉头一挑,笑了一下,不痛啊,果然是在梦里,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醒过来呢?
    “或许…”
    想到这里,夏普又转回了出口,结果如他预料的那般,出口处的门也打不开,随即又立刻折返到那扇贴着符的铁门处,看着那张破损的黄纸,他犹豫了两秒,随后,伸手揭下!
    嘎吱!
    果然,在符被扯下来后,那扇铁门自己缓缓打开了,从渐渐张开的门缝中透出的光亮也渐渐变强,隐约听见了许多孩童的欢笑声,夏普紧绷的神色突然一愣。
    大约半分钟后,铁门完全地敞开了,此刻,门就像一条分界线,分隔了阴暗的太平间与门后的温馨世界,夏普站在门前。
    身后是永眠,眼前是家园。
    夏普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了,他一把按住胸口!脚步向后撤了一步!直觉告诉他,必须离开这里!
    但门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一只十分有力的手!
    “窦岳潭?!怎么是你!”
    与此同时,馨之花的寝楼。
    孩子们的住所和教室寝楼是分开的,但离得很近,为的就是及时处理突发情况,而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地,总会有小朋友突然开始喃喃自语,今天一早,执勤的小董老师来例行查寝,主要是帮孩子们整理好没整理的床铺,顺便来看一看馨之花的一位“特殊”的孩子——球球。
    球球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但或许是老天爷认为对球球太偏心了一些,为求公平,老天爷拿走了球球的双腿,她的下肢患有先天性瘫痪,她的父母无力支付高昂的养护费用,于是便将她送到了馨之花。
    球球被送来的当天,禹绯就安排了手术,经过了长达两年的治疗,球球现在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了,但依然无法靠自己动起来。
    园区里有一个名叫魏元的小男孩,园区的职工们都叫他小元,他和球球是同时期进入馨之花的,不过他不是被父母抛弃,而是因为他父母都是海外的商人,家中老人又都在他出生后相继离世,所以他的父母才将他送到馨之花,算是托管吧。
    小元见到球球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在知道了球球的双腿病情后,他就像个暗夜中的小骑士一样,悄悄说服了很多敌视球球的小女生,也挡住了很多想要欺负球球的小男生,因为懂得男女有别,所以每天都在私下拜托图珃帮球球按摩双腿,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对球球来说,她甚至不知道暗中有个小男孩帮她吸收了外界的恶意,一直都平安无事。
    但今天一早,上完早课后的小元赶忙跑回了寝楼,想要向往常一样确认球球的情况,可是他没找到女生宿舍的值班老师,眼看就要上课了,他就大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跑进了寝楼。
    但是,当他来到宿舍门口时,却看到执勤的小董老师着急忙慌地冲出门,看见他时还让他赶紧去医院找球球的主治大夫李医生,小元心中一慌,他懂事得很早,所以也明白,这是球球出事了!
    虽然很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听从了老师的安排,立刻就迈着小腿往医院跑。
    或许是因为太心急了,不论是他还是小董老师都忘记了打电话一事,可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这成为了一切的开端,一切终结的开端。
    收到消息后,禹绯立刻来到了寝楼,因为心急,她忘记了小董老师也在身边,小董老师在惊讶中看着院长的脚下冒出了一道灵光,然后整个人嗖的一声消失了!
    目睹一切的小董老师站在原地呆住了,甚至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年轻人也以同样的方式从她身边消失不见了,只是喃喃自语道:“院,院长是超凡者吗?”
    来到寝楼后,禹绯立刻冲进了球球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看见球球满脸笑意地对她说道:“呀,妈妈,你怎么来啦?”
    禹绯面色一凝,球球从来不会叫她妈妈,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此时,褚愿和冉清也跟了进来,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小精灵,而小精灵很天真地看着他们,问道:“咦?两位叔叔是来找球球玩的吗?”
    冉清立刻蹲在球球的身边说道:“对呀,我们是来陪球球玩的,不过要叫哥哥哦!”
    球球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甜美地笑了出来,看得冉清的心都化了,而褚愿见禹绯脸色不对,褚愿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癔症。”禹绯的表情很难看,透出了无比浓厚的担忧“没想到球球也被影响了…”
    “癔症?!”
    两人齐齐惊呼,然后发现球球有点害怕地躲到了枕头后面,赶紧又变成了温柔邻家大哥哥。
    过了一会儿,等球球睡着了,禹绯才放下心来,对已经退到门外的褚愿和冉清说道:
    “刚刚没有说完,那两个孩子回来以后,别的问题不大…但是时不时就会出现幻觉,看见他们已经离世的双亲或祖父母,后来,这种症状就扩散开了,但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直到球球。从她第一次出现病症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禹绯表现得特别担心,正如她对褚愿和冉清的称呼那样,孩子们,馨之花的所有小朋友都是她的孩子,她没有结婚生子也是想全心全意地照顾馨之花的孩子们,但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没有办法。
    看着球球嘴角带笑的表情,褚愿倒是觉得禹绯的想法不对:“呃,院长,这有什么不好的吗?他们应该也很想看到自己的亲人吧?”
    “在那之后他们会虚弱很久,况且…”禹绯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像是在敲打不懂事的孩子,叹道:“梦境纵然美好,醒来后又该如何面对现实呢?”
    褚愿噎住了,是的,因为他总是做一些神奇的梦,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于判断现实和梦境了,所以没想过对于孩子们来讲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那最初的两个孩子是因为什么才得了这种癔症呢?”
    冉清有些担心地看向屋内熟睡的球球,这个小精灵应该欢乐自在地生活在美好的世界里才对,禹绯摇摇头,叹了口气:
    “目前还不清楚,虽然大概率是觉醒者所为,但我去了很多次他们走失的地方,也就是医院的负一层,却没有发现任何与灵素相关的因素。”
    冉清想了想,看向褚愿,褚愿也正好看过来,明白了冉清的意思,对禹绯说道:“院长,让我试试吧,或许能消除加诸在球球身上的症状。”
    禹绯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你的天命能力?会对球球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褚愿摇摇头:“理论上不会,但先让我看看吧。”
    禹绯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让开了道:“拜托了。”
    褚愿点点头,唤出【长路之上】,眼中清光满溢,看向球球,发现确实有什么脏东西环绕在她的心脏附近,随即,他将赋有【当归】的灵素团靠近了在球球,但却没有任何变化,褚愿眉头一皱,再来了一次,可那些污浊的气团还在。
    褚愿愣住了,龟龟?又失败了?难不成这小小的馨之花里面全是高手?随即皱着眉头说道:“确实有脏东西,很奇怪,我的能力可以解构灵素,但对它们不管用,这些东西貌似不是灵素,更像是…一种污染?或许只有解决污染的源头才能将这些脏东西消除掉。”
    “源头?”禹绯面露疑惑,褚愿双手一摊:“嗯,小说里不都是那么写的吗?什么诅咒啊之类的,都得从源头上消灭。”
    “院长认为会在哪?”冉清看了眼球球,又看向禹绯,禹绯思索了几秒,说道:“那就只有医院的负二层了,整个园区只有那里是我没去过的…”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声,叹道:“那里是我的老师,也就是前任院长周隅安先生咽息的地方,所以我一直不想去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拍了拍禹绯的肩膀,禹绯笑了笑,嘴上说着没事,但眼角却有了一点反光,三人轻轻地关上了门,向着医院走去。
    路上,禹绯有些歉意地对冉清说道:“唉,阿清,实在是很难为情,你们明明是来解决你的疑问,现在却要帮我的忙。”
    冉清立刻摇摇头,笑道:“无妨,看起来我们都对那张纸条背后藏匿的故事感到好奇和困惑,既然暂时无解,那就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况且,我很喜欢球球,笑起来很乖。”
    褚愿也赞成冉清的话,反正他们都是来解决问题的,那解决啥不是解决呢是吧?
    禹绯愣了两秒,然后很是欣慰地感慨道:“没能参与你们的成长是我的遗憾,但看见你们如今都成为了这么优秀又善良的人,我很开心,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谢谢你们,小愿、阿清。”
    被禹绯这么一夸,兄弟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加快了脚步,嘴上说着抓紧时间,但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他们的想法。
    诚然他们确实无法确定禹绯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们相信自己的直觉和体会到的情感,所以他们相信禹绯是真的为这个园区付出了一切,也是发自内心地把他俩当成自己的孩子。
    阳光追逐着他们的脚步,前方,春风送暖阳,归途自年少,禹绯微笑着跟在他们身后,不疾不徐,看着年轻人意气风发地背影,她无声地说道:
    “是啊,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一切都将了结,一定,一定会结束的,对吧,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