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罢了。”陛七抬手擦去了鼻血，无所畏惧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傲然屹立。
    “我们之间还差着两个大境界呢。”
    “再来再来，不用担心一一”
    “好。”他都这么说了，刘弈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自然也不会不好意思什么的。
    不下重手反而是对陛七的不尊敬了。
    抬手又是凝气重拳，形如大日下落，动如天洪破堤，砸到了陛七的脸上，发出千百神雷齐鸣般的轰响声。
    陛七双腿微微摆动，踉踉跄跄的连退了三四步。
    满天尘土飞扬，后滞的冲力将陛七身后的数百丈的树丛尽皆折断，旷野匍匐。
    哪怕是真龙之躯，硬扛这一下也不好受。
    “不差……”
    重新站稳之后，陛七将双手负于身后，挺直腰板，目光中带着赞许。
    “唔……泥虾……手的……力道还可以啊，有窝……两千年前的实力了。”
    脸微肿了些，鼻血直流，陛七含糊不清的做出点评。
    “算是通过了吗？”刘弈从道袍之中拿出张布帛擦了擦自己染血的手，擦完后随手收了起来。
    “废话，肯定的。”陛七捂着自己肿起来的脸，装不下去了，用法力给自己疗完伤，忍不住白了刘弈一眼。
    这下手倒也真是不留情面。
    “改天去拿个「巡山使」的令牌，你就可以去巡山了。”
    “木戈和小……大玉也有类似的考核吗？”刘弈问道。
    “他们两个应该不需要，那个叫木戈的孟囚稍后会去询问他的意愿，那个叫小玉的小狐狸就没必要做什么事了，我们龙族也没有让小孩子出力的想法。”陛七说。
    这帮外人全用假名他心里也清楚。
    “你们龙族这不强买强卖的做法倒是比外边那些龙王好太多了。”对于这个做法，刘弈很是赞同。
    杨戬和小玉这二者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没有比的必要，另一个也没有比的必要。
    “我只听说外界的龙族会卑躬屈膝于更强者，没想到还会有横行无忌的一面，倒是很威风啊。”陛七嘲笑的说道。
    向更强者妥协低头没什么不对的，但毫无廉耻的讨好做狗，然后狗仗人势就让人发笑了。
    尊严一旦没有了，是不可能从更弱者身上找回来的。
    刘弈不以为奇怪，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存在：“媚上者多半欺下，太正常不过了。”
    “今天干了这么多事，累死我了。”
    “如果有的选，我真心不想做这个候补天官，我想当像师父那样铸剑师。”
    疗好伤之后，陛七半点风度都没有的直接栽倒在草地上，收起逆起的鳞片，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龙渊国」的龙族是大劫之后的遗族，看上去外强中干，目前也仅有六位「龙子」把守，很多事情都离不开他。
    “对你而言，当天官能做更多的事，不是吗？”刘弈随口回答。
    陛七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实际上并没有：“或许是吧，这世界上有成就功名伟业的龙，自然也会有铸剑锻铜的龙。”
    “我任这龙族太宰龙官，不是我需要候补天官这个位置，只不过是我的族人们需要我的战力，需要我来做这个候补天官。”
    “如果哪天他们不需要我了，我会是真正的“陛七”，真正的逍遥自在，会踩着天虞之山的山风吹向东海的源头。”
    “哎哟，这附近地上的草都被你的法力震没了，躺着一点都不舒服。”
    闭着眼的陛七摸了摸光秃秃的草地，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伸出龙爪吸来了大量的沙土，将自己埋到了土里。
    这是他较喜爱的的休憩方式。
    “你要是想，随时可以再让它们长出来。”看着他那发懒的样子，刘弈盘腿坐了下来。
    一念花开，化冬为春，对于修行者来说不是难事。
    改写普通人的生死也很简单。
    刘弈心中清楚，陛七扯这些有的没的，应该是想跟他交代些什么。
    “没意思的，死亡不是尽头，草木可以再生长，尽管他们不会是原来的自己。”
    发出一声感叹之后，假寐着的陛七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笑意消退，语出惊人：
    “诶，我总感觉你好像还没有放下对我的戒备。”
    双臂大张的抱住头，陛七懒散的眯起了眼，眼中是漫不经心。
    “别误会，这次我没读心，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聊聊天。”
    “哦？”刘弈惊讶于对方竟然如此轻易的说了出来。
    他猜到陛七能看出来自己的防备，但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和突然。
    轻声笑出来，刘弈抬头看着悬于夜空的玉蟾，身边清风旋转：
    “很正常吧，人不能光有感性，还得有理性，待人接物总是要留有余地的，单从感性而论，我不反感多你这个朋友。”
    “感性可以有战胜理性的那天，但理性不会因此消失。”
    “不信任所有人和胡乱信任所有人一样愚蠢。”
    “有道理。”躺着的陛七静静的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的感觉挺准的，看样子你应该有揣测“命数”那方面的天赋，要不要跟着我学请仙扶鸾,问卜揲蓍之术。”刘弈说道。
    “这东西你居然也会？”
    “略懂，出错率不是很高。”
    “不必了，我不太相信“命数”那种东西，即便它真实存在。”陛七说道，目光视向远方。
    连绵的雪山如同白玉琼霄，夜幕相椄，黑白分明，九座山峰起伏如波。
    “香沉兄，你我刚见面时我就以为看懂了你，认为你会主动问我很多问题来试探我呢，结果你一路上就像是个石心木人，从不问出格的问题。”
    “真是出人意料的……狡诈。”陛七说。
    “我不问，难道你就不会主动说了吗。”刘弈笑着仰视着琼玉之山，享受着月明风清。
    他的眼底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微沉默，陛七撇了撇嘴。
    “那你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替你问出来吧。”
    陛七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直直的坐了起来，身上沙土掉落。
    对于仙人而言，白昼和夜晚没有多少分别。
    远处九峰屹立，云雾缭绕，飘渺不似凡，仙烟仙雾，如梦如幻，确实是出尘之圣地、方外之洞天。
    “你觉得，你我现在身处的这个「龙渊国」，身处的这个世界，是虚构的梦境蜃景还是真实的国度？”
    “你觉得……你眼前的我……又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