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这脖子，说是可能是啥癌症，要人命的大病！”
    赵根生又摸了摸脖子，那上面的硬块儿咯着他满是老皮的手，难受得慌。
    起初他是不想麻烦孩子的，但瘤子越长越大，还往身上去蔓延。
    以前他还能下地干活，渐渐就不太行了。
    有时候虚弱得走路都要扶着墙，像是三天没吃过饭似的。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了，所以给儿子们打了个电话。
    癌症，治不好的，但要花很多钱。
    两个孩子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苦衷。
    一个说，我在城里还要供房子，要养两个孩子，拿不出钱来给爸治病。
    另一个就说，我开饭店入不敷出，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拿到手的钱，连铺租都不够给。
    老赵头都理解。
    他年纪大了，七十岁了，村里好些个同龄的都死了。
    可能他也到了快死的年纪了，死了就不会拖累任何人了。
    但他还想活。
    要是死了，每年清明，谁去给老伴儿的坟前除草呢？
    孩子们都回不来，老伴儿最是个小孩心性的，要是没人去祭拜她，铁定要不高兴的！
    老赵头从村口小卖部打听了城里医院的消息，给老黄牛套上了牛车，怀里揣着所有的钱，和一袋子干饼子，挥舞着鞭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村子。
    城里真远，难怪孩子们要走一年，才能回到家。
    他走了三天，才勉强看到前方高入云端的大楼。
    他想要到人多的地方去，好问一问路。
    但一辆车呼啸而来，将他和他的老黄牛撞飞了出去。
    他还被拖行了一段路，直到脑袋撞到路边，车子才将他给甩开，头也没回地离去。
    这城里人，咋这么缺心眼儿，撞了人都不晓得停车！
    这是老赵头临死前倒数第二个念头。
    他找不到医院了，可能要下去陪老伴儿了。好像又给孩子们添了麻烦……
    这是老赵头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救护车呜呜呜地从面前开过去。
    老赵头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要下阴间了。小姑娘，你快通知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去吧！”
    他有点生气自己日渐衰老不好使的脑子，小声抱怨，“年纪越大越不中用，这路俺都不认得咧！”
    施渡戴上小高帽，“爷爷，我送您一程吧！”
    她的身影刚消失，就见张志明叼着块面包，拿着手机从所里出来。
    “交通肇事？在晨曦路？行，我过来看看！”
    他大大咧咧地从施渡和赵根生的身上撞了过去，还打了个哆嗦，“咋有点冷呢！”
    “这小警察真有意思！”
    赵根生笑着说了一句，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猜测道：“他是不是去找我的尸体了？”
    施渡的眼睛里有点难过，“不知道呢！爷爷，你饿吗？我先送你下去，再给你烧点钱和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赵根生的注意力被拉回来，想了想，笑着说道：“饺子，要酸菜猪肉馅儿的。我老伴儿最会包饺子了，全家都喜欢吃。
    进城的时候，我也包了饺子，想给孩子们带上。不过，路上会馊，我就把饺子给冻在冰箱里了。等孩子们回去处理后事的时候，应该就能吃上了。”
    他有点小得意。
    因为不仅仅冰箱里有饺子，屋外头还有他准备好的柴火。
    办后事都得请村里人吃饭，没有火烧咋能行？
    施渡的勾魂索从他和老黄牛的身上穿过去，“好，我给您点最好的饺子外卖！”
    她带着生魂去找土地神。
    晨曦路，张志明和同事们却在犯愁。
    “确定死者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