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抬起头，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小黑，它的前爪还僵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还有那一直隐于人后，只在小黑瞳孔里出现过的魅，不知怎的，我忽然就能看见她了，现在应该叫她灵犀了。
    她一袭白衣，巧笑嫣然地站在我面前，那一瞬间，我感觉这段时间的阴霾尽数散去，入目皆是春意，这暗沉的大地，仿佛也生机勃勃了起来。
    “这段时间，累坏了吧，我们回来了，让我们陪你一起，再次并肩作战吧。”她秀眉微挑，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她将小黑抱在怀中，“难怪我看小黑会那么亲切，我们本就是一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可我们相处多时，竟到现在才认出对方。”
    “没想到，契机竟是你生产之时。”她自言自语道。
    小黑身上的黑色毛发正在慢慢变成白色，就好像她本就是一只白猫，只不过掉进了墨汁里被染黑了而已。
    不多时，小黑那通身的黑毛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通体的雪白，它的身形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当她们双双站在我面前，然后手牵着手朝着方才那道金光飞去时，一道天雷直朝我所在的位置劈来。
    头部又传来阵阵钝痛，脑海里不断的有陌生的画面闪过，时而是红衣少女手持长剑立于千军万马之前，时而是红衣少女穿梭于死人堆中不停的翻找，时而是红衣少女义无反顾地跳进忘川，只为还人间一个清平盛世。
    时而是她行走人间时，驻足休憩片刻又提着剑继续前行。
    她掉落一缕发丝于人间，那处的花儿开得更艳丽，树木更旺盛。
    这一刻，仿佛我既是她，她既是我。
    走马观花间我经历了她的一生，她冲我招招手，用口型对我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心口莫名的涌上酸涩感，她靠近我温柔地揉揉我的头，“别哭，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呢？去吧，灵犀会助你的，姜岚也会。”
    她笑得是那么令人神魂颠倒，我们虽长着同一张脸，气质却大相庭径。
    “可姜岚她……”
    后面的话，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
    姜岚她，为了给我挡剑，已经死了啊。
    她的手放在我小腹处还未缝合的伤口上，那里传来一股暖意，身上的痛感已然消失，伤口也莫名愈合。
    “她的使命尚未完成，不会有事的。”她说完，轻推了我一把，“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意识渐渐回笼，苏岁安抱着孩子离我八丈远，灵犀剑已然恢复光泽回到我手里，我剑指苍穹，生生将那道即将劈到我的天雷逼了回去。
    方圆十里，诸邪尽散。
    脑海里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他的语气里满是威胁：千年过去，你实力和当年比起来差了不只一星半点，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还有能力与我抗衡吧？
    这道声音，和那常在梦中听到的声音不甚相像。
    天雷滚滚而来，千羽和千烨围坐在那已快要成型的黑雾跟前，一脸戒备地看着我，
    “你到底是谁？为何你的孩子会触怒天颜？而且，这鬼胎虽生下来了，到底还是阴物，为何不怕天雷。”
    我手持灵犀立于我儿跟前，他们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原来我儿真的已经不怕天雷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苏岁安怀中的她，皱巴巴黑黢黢，奇丑无比，和我一点也不像。
    苏岁安低声道：“是个女孩。”
    “保护好她，活下来，如果我死了，就告诉她，她老娘是个普通人，但愿意为了让她能生活在鸟语花香、海清河晏的世界，可以牺牲自己，她娘不是懦夫。”
    我说完一挥手布下一个结界，提着剑朝那团黑雾而去。
    千烨化作一条巨蛇，一个吐息之间已经到了我跟前，“是谁都不重要了，胆敢阻拦我主归来，死！”
    他们形成左右夹击之势，我一时半会无法靠近那团黑雾。
    但，我却看到了姜岚，准确的说，是她的灵体。
    她提着剑，那把她用了无数次的桃木剑在她手里婉若游龙，剑锋直朝我左侧的千羽而来。
    千羽分神之际，被我一剑刺穿了手臂，他还想直冲我而来，便被姜岚挡住。
    我们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我故意露出破绽，逃跑之际将千烨引到天雷之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已然成型的黑雾而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凉意，刀尖穿破皮肉，面前的鬼王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里满是肃杀，他勾唇一笑，“都说了，希望再见时，你能有所变化，为何还是如此？”
    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掌拍飞。
    身体迅速下坠，底下不仅是杨柳村村口的河水，还有无尽的深渊。
    我自嘲一笑：“羲和，你怎么敢相信我的啊？你看，我就要被关进你亲手劈出来的无间地狱了呢。”
    身体骤然停在半空，鼻间闯入熟悉的味道，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对不起，我来晚了。”秦珏的声音沙哑又疲惫，我转过头去，只见他那玄色衣衫虽然完好无损，但满是斑驳的痕迹。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对视一眼后，迅速分开朝着鬼王的方向而去。
    “呀，你当初没死啊，不过没关系，现在死也是一样的。”月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们，视线落在我斜对面的秦珏身上：“本座身上那九条锁链，是你干的好事吧？”
    “是又如何？”秦珏毫不避讳，顺便还给姜岚扔了一把剑，“拿着，本王寻遍鬼域给你找到的。”
    “哈哈哈，不得不说，你和当初那个只会躲在后面的小鬼有很大的区别，但你不会以为，现在的你能和本座抗衡吧？”月翊手中黑气不断汇集化作利刃，朝我们二人抛出。
    姜岚接过剑，将千烨的火力也顺势吸引了过去。
    很奇怪，我和秦珏明明是第一次合作，却莫名的默契。
    滚滚惊雷呼啸而来，闪电自上空一道又一道划破黑暗。
    可惜，我已不再会因为雷声而害怕、惊慌。
    “羲和，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明明为祸人间的是我，可这道道天雷，却都是冲着你而来？”月翊腾空而起，周身气势大涨，“既如此，那我杀了你，也算是顺应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