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昭月拢了拢腕上的薄纱披帛，冲杜六娘微微一笑：“你停下来做甚？继续说呀，无须在意我，我只是来这里赏景用膳的。”
此言一出，杜六娘一张寡淡的脸涨得通红。
顾十一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噗呲！”谢若竹憋不住笑了，阿姐是懂戏谑人的。
刚从东侧入殿的庾骁也摇头失笑，妹妹又在逗人了。
他侧头发现谢诚双眸含笑，欣赏的看着庾昭月，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既觉得谢诚有眼光，又嫌他太有眼光。
卢氏见气氛尴尬，从容上前一步：“七娘，四娘，请这边落座。”
庾昭月漫不经心的环视殿内，布局同四年前相差无几。
主位在北面，男宾在东面，女宾在西面。
主位设了六席，东西各设一排，约莫有二十余席。每席放置四张食案，背后均站着一名秀美侍女。
宋国公府女眷在西面次席，庾昭月刚在食案后跪坐好，便有侍女端来瓜果点心和樱桃酥山（唐代冰淇淋）。
她杏眸水亮亮的，终于能吃冰了！
捏着小金勺挖了一勺，咽下去后不着痕迹加快速度，等会阿娘来了，可就没得吃了。
小娘子们纷纷傻眼，还真是来此用膳的。
经过方才尴尬，她们也不好意思再闲话，不约而同回到席位上，一边低头吃小食，一边暗暗打量庾昭月。
间隔数三丈远的东侧，小郎君们虽有心议论庾昭月，但瞥见庾骁那张黑脸，也只敢借着吃茶偷瞧。
一时间，殿内汤匙杯盏声不绝，乍一看还以为已经开宴。
顾十一娘走出一段，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卢氏轻笑：“五弟妹这回长见识了？”
顾十一娘愣愣点头：“果然如传言中一样不拘礼法，只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小娘子，居然会因钟情世子做出那等丑事。”
她一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慌忙掩住嘴。
卢氏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谁钟情谁还不一定呢。
顾十一娘正想细问，迎面又来了数位女客，其中有杜氏和庾婉月。
庾昭月一碗酥山快到见底时，陡然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
庾昭月望回去，只见杜氏朝她露出一个端庄刻板的微笑，她全当没看见，直接移开目光。
杜氏脸色微沉，七娘比从前更不知礼了，崔氏真是好教养！
庾婉月本以为有杜氏撑腰，没想到庾昭月丝毫不给面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杜六娘走上前，看到她脸上的红印，惊呼道：“表姐，你的脸……”
庾婉月双目泛红：“六娘，你别问了，我方才不知哪里惹到七姐姐……”
杜氏趁机道：“七娘，你为何欺负九娘？姐妹间再有玩闹，也不该动手啊！”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庾昭月本来吃冰正开心，却不得不放下，语气立时不善：“她自己不修口德，造谣我的婚事，我小以惩戒，已然是客气了。”
庾婉月没料到她居然直接承认了，惊得愣在当场。
庾昭月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方才我阿兄和谢三郎也在，谢三郎为人正直，你想让他出来作证，你是如何妄言的吗？”
谢诚闻言起身。
众人眼神越发兴奋，早知庾氏二房和长房不睦，但是没想到这么直接。
庾婉月如芒在背，着急道：“不是，我只是……”
庾昭月懒得听她狡辩，径直打断：“你是要我当众复述一遍，你在琅花亭中的妄言，还是即刻向我致歉？”
庾婉月瞳仁剧烈一缩，庾昭月怎么变得这么咄咄逼人？
众人也十分诧异，庾七娘从前虽然不拘礼法，却是个与人为善的小娘子，如今怎么变得这样？
杜氏明白女儿怕是说了不中听的，挤出端庄的笑容：“七娘，自家姐妹闹着玩，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庾昭月冷嗤一声，她从前就是觉得是一家人，所以看在阿爷的面上，对他们太仁慈了。
“十、九、八……”庾昭月直接开始倒数，“三、二……”
杜氏咬着后槽牙道：“九娘，同七娘道歉。”
庾婉月面子里子都丢了，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抽噎着道：“七姐姐，是我不小心说错话，您能原谅我吗？”
庾昭月听笑了：“你是不是总觉得别人是傻子呀？也是快及笄的人，还总是不小心说错话，真是厉害！”
庾婉月怕她提醒四年前，捂着脸跑出殿外。
杜氏气得手指直哆嗦，二房现在猖狂至极，绝不能让襄王妃促成庾昭月和景珣的婚事！
她快速转身，去找庾清月商议。
庾昭月回到席位上，发现已经融化的樱桃酥山，心情更不好了。
这时，坐在宋国公府下首的谢若竹，冲庾昭月勾勾手指头，庾昭月刚挪到她身侧，便见一碗酥山推至面前。
“阿姐，你快吃吧！”
庾昭月心口甜甜的：“不啦，你吃吧！”
谢若竹凑近低语：“阿姐，我知道你肯定好久没吃冰了，快吃吧！”
她家阿姐从前最喜欢吃冰了，琼州酷热，阿姐遭大罪了。
庾昭月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又想多了，笑着回道：“我在琼州吃冰吃狠了，阿娘管的严，所以刚才吃得急！”
谢若竹面露疑惑，琼州酷热，怎会有冰？阿姐莫不是在宽慰她！
庾昭月明眸轻眨：“我炼金石时，偶然发现了一种制冰的法子。”
“真的？”谢若竹惊呼出声，见众人瞧过来，又连忙压低声音：“阿姐你会制冰？”
她家阿姐莫不是修道有成，要成仙女了！
哇！
庾昭月点头：“下次演示给你看。”
谢若竹撒娇道：“别下次啦，明日你找三兄拿石料，顺便让我瞧瞧仙术！”
仙术？
庾昭月讶然失笑：“寻常道术！”
谢若竹一脸不信。
庾昭月环视殿内，低声问道：“若竹，你今日瞧见郑姐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