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缇娅义正言辞地拒绝，略显失望地盯着还没回来多久就又闲不住的妹妹。
    “我没有要跟你商量的意思，说起来，要不是姐姐没有照看好我的子民，我现在也不必为此困扰。”露娜也毫不客气地反驳，没有停下手头收拾行李的动作。
    皱了皱眉头，缇娅很想解释，但又马上意识到这只是妹妹在发脾气而已，她应该比她更清楚事情原委。
    “据洛林所言，现在狼群正暗流涌动，你就非要这时候去蹚浑水么？”缇娅并不担心狼群会怎样，只怀疑狼群动乱的背后有神明示意。
    “那才正好浑水摸鱼不是么？”反正到头来肯定会找到死神头上，再多招惹几个神也没差了，露娜决定破罐子破摔。
    把脑袋伸进魔法空间，看着堆积如山的食物饮水，算计下来在那边安稳一年应该没太大问题。
    啊！帐篷可不行。要是真得在那边蹲一年的话，干脆搬一座宫殿过去也不过分吧？说起来，狼群那边会不会有专门为我准备的宫殿呢？
    满心期待，露娜把缇娅推开，又把两床被子扔进魔法空间。缇娅正要追击，却被洲际结界传来的感应叫停，露娜似乎也同时注意到了异常。
    两位独角一齐向北方望去，只认出来瑞恩的魔法气息。佩珀去哪了？缇娅有些担心，露娜则仅是对瑞恩能够随心所欲穿越边界有些不爽。
    “去会客室吧。”缇娅也懒得继续争吵，只是这卧室已经被露娜翻得乱七八糟，家丑可不能外扬。
    露娜叹气，停下动作跟着缇娅进到会客室，时间已经不早，侍卫早就下班回家，城堡内显得格外清净。两位公主自己打理好会客室，点灯，开窗，等待瑞恩到来。
    露娜欲言又止，此次行动的确仅是她个人的决定，但若有姐姐的首肯，事情总归会便利许多。但缇娅并无接话的意思，目光在时钟和天空之间游离，面容不太安稳。
    天边的小黑点迅速变大，靠近城堡数十米，其身形突然变小，熟练地收起翅膀靠惯性闯进会客厅，安宁的会客厅一下子吵闹起来。
    “公主！救救风铃！”瑞恩也顾不得礼节，捧着瘫软着身子的风铃半跪在缇娅面前。鳞片斑斑驳驳在风铃身上蔓延，风铃的呼吸早已停止，但其体内躁动不安的魔法给了瑞恩一丝希望。
    “她怎么了？”见了风铃的异状，缇娅也顾不上担心佩珀，赶紧用出魔法进行诊视，“风铃不是治愈属性么？怎么现在魔法这么狂躁？发生了什么？”
    瑞恩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转述了整个过程。
    “原来如此，多亏你了，鸣。”缇娅扯上一抹笑容冲鸣稍稍低头。十几年前，灵焰和他们玩在一起，连带着两位公主也跟这几条小龙混了眼熟。
    “不必客气。照顾弟弟妹妹是应该的。”灵焰不在了，鸣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开朗爱笑，仿佛把自己活成了灵焰的模样，板板正正地低头行礼。
    风铃仍还活着，灵魂也好好地待在躯壳里，既然如此，总有办法能再唤醒她，缇娅稍稍安下心来。把风铃扶到瑞恩背上，缇娅叫来卫兵临时交代了两句，便径自离开。
    “看上去，公主似乎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鸣瞥了一眼偷偷打哈欠的卫兵，心想这应该不算藐视公主。
    “公主不擅长灵魂魔法，”瑞恩用脸颊摩挲着风铃，突然想起几位专家，“有办法了！”
    跟卫兵汇报一声，两小龙在走廊上一路小跑，找到那熟悉的房间，以魔法为钥匙打开了风铃的房门。风铃与野灵们交好，得了随意进出野灵界的许可，而这绘有通行许可的跃迁阵法就保存在风铃的书房！
    推门扑面而来的墨香很有风铃的风格，洛林和奥娜都很喜欢这股独特的气味，但现在想起这些只让瑞恩感觉心酸，风铃生死未卜，奥娜也莫名其妙失去了联系，洛林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一边腹诽了一顿洛林，一边把风铃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卷轴翻得一团糟，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一卷眼熟的羊皮卷，野灵界，没错，就是它！
    “找到了！快过来！”鸣不擅长缩小身形，听着瑞恩急切的召唤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心地蹭过过于狭窄的通道，侧身低头挤过矮小的门口，努力蜷着身子站在法阵中央才免得把瑞恩顶出去。
    瑞恩没心思照顾鸣的心情，用魔法启动法阵，一阵光芒，两龙消失在房间中。
    “魔法·跃迁！”
    再睁眼，瑞恩和鸣正挤在一更狭窄的土坑里，踩着瑞恩的脑袋，鸣翻出土坑顺手把风铃接上来，愣住了。瑞恩只觉得有些陌生，这里……似乎不是他们常用的那个入口，这是哪？
    攀上地面，瑞恩也愣住了。
    虽然已过许多时日，鳞、甲、皮、骨已成化石，但依然保留着曾经的模样。
    “灵焰姐！”瑞恩惊叫出声，骨骸似乎都为之颤动，心跳越发急促，伸爪探着空气中几乎不存在了的稀薄魔法，熟悉的气息让他难以平复躁乱的心。
    扑到石壁上，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即将涌出的泪水，不过瑞恩多虑了，鸣软坐在地洞边双眼望着顶头上被外力开出的天窗，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铃……你为什么……”
    瑞恩不理解，为什么他心心念念十数年的灵焰会出现在野灵界，为什么风铃手上会有通向此处的阵法，为什么风铃将其埋藏在隐蔽的角落……
    “醒醒瑞恩！你在这里巨龙化就糟了！”在瑞恩把事情脑补得更糟之前，鸣恢复状态赶紧出声提醒，随她声音，瑞恩的巨龙化终止了一瞬。
    不行！否则大家都会死！
    瑞恩最后的理性艰难地对抗着席卷而来的悲伤。
    “相信风铃！她不是你的亲友吗！”鸣看着体型迅速变大的瑞恩，将风铃护在身后， “她刚用自己的命救回来你，你这是在亵渎她！”
    对，她不会害我的，一定有什么理由！
    巨龙化缓缓解除，鸣擦了下并不存在的冷汗，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早已感知到，灵焰尸骸外盘旋着无数恶灵。要是这家伙在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失去理智变成巨龙，她都不知道会怎么死，被恶灵咬死？被瑞恩害死？被灵焰的尸骸活埋？
    “风龙族并不清楚野灵界的存在，至少他们进不来这里，看来，我们的确冤枉风龙族了。”鸣轻声叹息，生怕又给瑞恩激起新的情绪。
    “不，没有。”瑞恩咬着牙，努力抑制着充斥内心的各种情绪，“那是我亲眼所见，这意味着，还有其他人插手，杀害了灵焰姐。”
    听着瑞恩的一根筋发言，鸣沉默了一会。
    “没关系，往好处想，起码，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查个一清二楚。”
    “这里是野灵界的另一端，恶灵界。”瑞恩自顾自地说着，心已经凉下来一半，但总还是把目光放到眼前，“当时我们从这里闯进野灵界，是所有人全力以赴才做到的……”
    “那是一年前，你该不会一点进步都没有吧？再说了，我可是天角级，区区兽灵可为难不了我。”
    “你什么时候成天角了？”瑞恩质疑。
    “喏，”鸣把玩着手里的龙杖，“准天角也是天角嘛。”
    “你最好别小看他们。”瑞恩翻了翻白眼，爬起身来，“我去给灵焰姐收尸，你掩护我。”
    “最好还是不要吧？”鸣拉住瑞恩，“灵焰姐的骨骸能阻碍那些恶灵，如果你把它带走，风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既然已经决定相信，那就一分都不要再怀疑。
    “灵焰姐，我会将你带回火龙族，好好安葬，请你，请你在庇佑她一段时间吧……杀害你的凶手，我也会揪出来的。”
    从龙石中取出一捆麻绳，把风铃牢牢绑在背上，跟鸣对了个眼神，两龙默契先后从天窗跃出，振翼冲向高空。
    鸣说得没错，一年前的尝试确实艰难危险，但这次确有不同，这次他的乘客只有风铃。
    “把风铃护好！我来开路！”鸣并未像她所说的那般轻敌，虽然恶灵魔法强度不高，但胜在数量庞大，一旦速度慢下来，被恶灵们缠住就完了。
    越往高空，鸣的力量似乎越发强大，但铺天盖地的恶灵并未因躁狂乱射的魔法退散，反而前仆后继一丝不停地发起冲锋。
    几番冲锋下来，瑞恩也不得不偏离航线尽力躲闪，一边喷吐着火焰驱赶恶灵。
    航线越偏，恶灵越多，慢慢，两龙已经被恶灵团团包围。瑞恩无法再正常飞行，仅是护住风铃就耗尽了他全部心力。鸣也将防线极致收缩，魔法与利爪并用，恶灵无法近她周身，但她也无暇顾及从多个方向袭击瑞恩的恶灵。
    仅背负风铃一人，瑞恩得以以更加灵活的小龙姿态迎战，然而他自身却并无多少伤害恶灵的手段，再加上还要护住背上的风铃，身上被恶灵撕咬的遍体鳞伤。
    这些漆黑如乌鸦的恶灵并未造成任何皮肉伤，但被他们撕咬过的部位都暂时失去了知觉，随着伤势累积，瑞恩发觉意识都有些模糊。
    瑞恩睁着不自觉失神的双眼，努力拍打翅翼靠近身上缠绕雷电在前开路的鸣。
    突然，密集的幽紫光束从地面轰来，直指两龙，将靠近两龙的恶灵尽数消灭，一身影缓缓腾空而起，恶灵在她身侧盘旋，却始终不敢凑上来，是维琪。
    “你们？怎么这时候跑来这边？”维琪为他们打通指向野灵界的道路，并没有等他们的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又降回地面，“这里不欢迎你们！”
    鸣看看缓缓降落的那恶灵，又看看通向云层的天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意思？”
    “谢谢你啦！”瑞恩冲维琪的背影叫着，大松一口气，振翼的气流都有些散乱，精神倒是振奋了许多，“傲娇嘛，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