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连忙挤出一脸笑来，“云将军，小的方才就是说几句浑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次吧...”
    云五瞪他一眼，厉声喝道：“再敢嚼舌，以军法处置！”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若是还有下次，就自己割了这条烂舌头喂狗。”
    云五还有军务在身，没空与他过多纠缠，冷哼一声，收刀入鞘，转身离去。
    兵士松了口气，望着云五远去的背影收敛了面上的谄笑。
    “哎，你是哪个营的？”
    听到问话，他才回过头来，见一低等将领站在面前问他，便又笑道：“我是个厨子，参军时报名的是伙头军。”
    军官上下打量他一遍，懒懒道：“新兵蛋子...傻不拉几的。” ，遂不耐烦地略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半旧帐篷，“那边儿，在此处瞎混什么...”
    “一时走迷了路，多谢，多谢。”
    兵士憨笑着挠了挠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抬脚要走，又被军官的叮咛撤回脚步。
    “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军中最忌讳这些晦气话，你可长点心吧。”
    “是，小的记住了，下次不敢了。”兵士笑着点头哈腰，一边向伙房营帐走去。
    临近晌午，伙头兵已在帐外空地上架锅烧饭。
    兵士走近了抱拳道：“大哥，我是新来的...”
    话没说完，忙着炒菜的兵士就朝帐篷撇了撇头，不耐烦道：“进去找老刘。”
    “哎。”
    兵士向前，掀开帐篷进去，一片蔬菜清香混合着各种腌肉味和萝卜辛辣的味道飘入鼻中，只见帐篷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粮食、木盆铁锅，堆的满满当当，却是乱中有序，他一时有些目不暇接。
    杂物中夹杂着一阵阵整齐有节奏的“咣咣”声。
    “你谁啊？”
    兵士循声望去，在一堆凌乱中有一中年男子正在切一堆萝卜。
    兵士忙笑道：“你一定是刘大哥了，我叫鲁山根，是新来的，有什么活派给我吗？”
    老刘手中的活不停，抬眼看了看他：“你会干什么？”
    兵士忙道：“我是厨子，煎炒烹炸，样样都行。”
    老刘随口应道：“嗯，那你就把那些菜洗了吧。”
    鲁山根顺着他努嘴的方向一看，脑子里“轰隆”一声。
    那堆的小山一样高的白菜真像给他的天灵盖敲了一记。
    “这么多？！”
    老刘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样子，哼了一声：“不看看多少张嘴等着吃饭呢？这还叫多？洗完后面还有。”
    山根吞了吞口水，还是撸起袖子向白菜山走了过去。
    提桶倒水，将白菜放进木盆里搓洗，秋日的河水已经冰凉，不多时，他的双手便渐渐通红。
    他蹲在地上抬头看了看老刘：“刘厨，我的厨艺可好了，我做的菜没人不夸的，要不我炒两个菜给您尝尝？”
    老刘眼皮都没抬一下，将切好的萝卜倒进烧热的油锅，“呲啦—”一声，冒起了白烟。
    “军中的菜都是定量的，岂能让你随意糟蹋，专心洗你的菜吧。”
    “哎...” 山根尴尬地收回笑容，口中应着，也不再争辩，仔细洗着盆里的白菜。
    过了片刻，山根忍不住又问：“刘厨，此处怎么不见小灶啊？”
    “要小灶做甚？”老刘挑了下眉。
    “不开小灶，那统帅吃啥？”
    “统帅跟大伙儿吃一样的饭，从不开小灶。”
    “这伙食如此粗糙，统帅金尊玉贵，他能吃的惯？”
    “这行军打仗，你当是郊游野炊呐？” 老刘白了他一眼，用锅铲翻动着锅里的萝卜，已经半熟，散发出淡淡清香。
    山根嘿嘿一笑，又问：“那统帅可也是同大伙一同吃饭？”
    “那倒没有，统帅军务繁忙，每日都将饭食送去帐中，得空了再吃。”
    山根不禁感叹：“统帅如此辛劳，真是吾国之幸啊。”
    老刘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新来的倒是狗腿。”
    山根嘿嘿看着他，“怎说是狗腿？百姓们早就听闻裕王殿下的威名，只要有裕王在，别国就别想打我国的主意，如今裕王为统帅，我也是慕名而来，就想投在裕王麾下呢，若是能入得了裕王的眼，那高低不得混个将军当当，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说着挺胸凸肚，一脸得意，好像他真当了将军似的。
    老刘被他样子逗笑，也咧开了嘴，“你既想当将军，怎投入这伙头军来？”
    山根脸上一尴尬，弯腰继续洗菜，“这不是...我娘怕我冲锋陷阵危险，所以叫我投伙头军，留着这条小命回去还要娶媳妇呢，我就想着能顿顿给统领做饭吃，也尽了我效忠的心愿。”
    两人正说着，外面一兵士掀帘进来，“老刘，饭好了吗？”
    老刘将锅中炒好的菜盛入盘中，应道：“好了。” 又从一旁的瓦锅里端出热着的一碗饭和一碗蒸腌肉来。
    那兵士看着托盘上已放好了饭菜，热气腾腾，正要端起。
    山根急忙站起身走过去，“可是给统帅送饭？让我去吧。” 说着就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身上随便抹了抹，便伸手去接托盘。
    却被老刘一手拦住，“不用，你去洗你的菜，这儿没你的事。”
    转头对端饭的兵士扬扬手，让他去送饭。
    山根看着饭菜被端走，遗憾地笑了笑，又转身回去洗菜。
    兵士端着饭菜大步流星走到主帐外，由门口一个守卫的兵士接过，送进帐内。
    段灼与云五等几位将军正在商议，“若按此法，不出三月，拿下梁昭，不在话下。”
    一月来，段灼率大军入境梁昭，一路势如破竹，梁昭军队难以招架，已有溃散之势。
    几位将军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唯有段灼，仍是神情严肃。
    他虽尽力加快进度，想要速战速决，但仍嫌太慢，心中忍不住担忧：月儿与孩子可有平安回到荆州？那挨千刀的皇帝可还贼心不死？
    忽的一阵冷风袭来，一片枯叶随风飘了进来，撞在他的银甲上，窗外响起呼啦啦一阵落叶声。
    他拈起那片枯叶，瞥了眼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心中总有些不安。
    “云五，近日可有收到家中来信？”
    他声音沉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云五看向他，低声道：“还没有。”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是叹着气说出这三个字的，“不过，您不必担忧，若是家中有变，定会有人来通传的。”
    段灼神情凝重，薄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已经一个多月了...”
    上次收到月儿的家信，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以往，通常不会超过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