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晕染了眼眸，银丝悄然在虹膜中游走。
沈兰柯“看”到了世界的悲恸——
为祂自己，为祂的孩子们。
祂就要死去了。
祂的孩子们就只能等死吗？
一无所知、安然生活在祂眼中的孩子们啊！
绝不能坐以待毙！
——世界，将自己的全部回馈给了祂的孩子。
有水珠从沈兰柯的眼角滑落。
他眨了眨眼，眼中神异隐退。
“我知道了……”
沈兰柯半垂着微润的睫毛，一字一顿，轻声呢喃。
“这是世界的本源……”
“是世界以自身为代价，给自己陷入绝境的孩子们留下的一线生机！”
“是祂最后的祝福 ……”
雨停了。
“雨停了。”
银球直述，尾音里还带着意犹未尽地遗憾。
沈兰柯缓缓放下头，收回手臂，面上神色莫测。
银球闪着光飞到沈兰柯胸口。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它有点奇怪沈兰柯刚才为什么莫名其妙喃喃自语，也很好奇他那么说的原因。
“它？世界本源？”
“这雨是世界本源？”
银球挑了几个关键字追问。
沈兰柯面上还有一些恍惚，但还是回答了银球的问题。
“是啊……”
他低垂眼睑，语气有些忧伤，“这个空间正在走向毁灭。”
“雨水是世界的馈赠。”
说完这句话，沈兰柯长舒出一口气，终于从那种哀悯的情绪中走出，眼神也彻底清明。
听到这里即将毁灭，银球转动的主体滞了滞。
现在担忧也无用。
它只是瞬息就放下了这个问题，而后继续接着先前的话题追问。
“你看到了什么？”
银球对沈兰柯话中情感深沉的世界感到不可思议。
“世界也会诞生意识？”
沈兰柯直接摇头否定。
“不是，那只是一种形容。”
他很清楚刚才看到的东西都是大脑自己生成的，本质上并不存在。
但那也是世界想给他看的。
那是所有生命的对生的渴望，是众生之愿，是世界对它们的回应。
“……”
银球没有再问。
神奇的是，沈兰柯好像从它冰凉的金属球身上，看出了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的情绪。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沈兰柯不想透露他反常的原因，银球也没有喋喋不休继续追问。
看着银球已没有问题，在此地停留的时间也不短了，沈兰柯准备动身离开。
招呼银球前，他又想起什么，默默地在心中念叨：
‘还剩下最后一次。’
……
根据春秋的定位，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位于研究所的西南侧。
几千米之外就是那片湖。
虽然这个举动很冒险，但沈兰柯还想到湖边看一眼那个巨型生物的真面目。
银球没有反对，它也想见识一下沈兰柯话中描述的庞然大物。
沈兰柯随手拨开挡路的枝叶，在未知的草丛中疾行无忌。
不得不说，九元生物的防御系统是真的好用。
哪怕可能早已过时，但功能依旧强大。
那些突然袭来的毒虫和植物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他可以毫无顾虑的跨过这些存在未知杀手的植物丛。
沈兰柯这一路上，都在观察这套防御系统的运行机制。
他注意到，自己应该是笼罩在一种无形的能量网中。
只要有飞虫企图扑向他，身体外围对应的那一片空间，就会有玻璃质感丝线交织成的透明晶面浮现，将来犯物拒之周身之外。
看似一触即碎，实际却是无懈可击，整个防御系统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他很好奇这个系统的防御极限。
听春秋补充，这套系统的表现形式还不仅仅于此。
沈兰柯很期待发掘它的其他功能。
……
越是朝湖水那个方向靠近，周围的地面草间就越是安静。
先是虫鸣声沉寂。
到了最后，连地面匆忙觅食的渺小虫豸都不见踪影。
沈兰柯停下脚步。
他侧身回望来路，念起方才下小雨时，树冠层缺口的林窗下竟然没有动物现身沐浴。
——这很不寻常。
是湖中异常物种的原因吧。
能让这些生物压制本能，除了生命的威胁之外他想不出还会有哪种理由。
沈兰柯粗重地喘了口气。
三角晶体无声无息地在他的周边现身。
防御被触发了！
他这才发觉此处的空气异常凝重。
沈兰柯猛然回头。
熟悉的压迫感从湖水的方位爆发。
沈兰柯脸色被凝重笼罩，慢慢转正身体，面向着前方。
银球注意到他突然的转变，也感受到了狂暴的能量在空气中扫过的余波。
“是那个东西吗？”
它靠在沈兰柯的耳边，谨慎的询问道。
沈兰柯目光如炬，视线好似透过了层层林木，直直射向了动静来源。
“没错。”他神色流露出稍许莫名，但语气非常笃定。
“跟好我，我们靠近观察。”
给银球打了招呼，沈兰柯率先朝那边疾驰。
银球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就潜行至树林边缘，停在了一棵枝干粗壮的老树背后。
“柯，附近的环境温度又下降了几个幅度。”
银球的传感装置显示，此时的温度只有几度，而且还在持续下降。
沈兰柯一惊，他根本没有察觉温度的变化。
呼——
沈兰柯眼向下撇，刻意用鼻子呼吸，瞥到清晰可见的白雾从鼻中呼出。
他搓了搓胳膊上苍白的皮肤。
有些奇怪，温度已经很低了，为何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凉意？
上一次出现类似的异常，还是他在潜水时异乎寻常的屏息时间。
要么是这片空间又出现了他不知情的古怪，要么就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更倾向于后一种。
沈兰柯心中隐隐约约飘过一个想法。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身体的问题只能先抛在一边。
沈兰柯扶着树干站在树下，目光火热的窥向着湖中央的巨影。
“湖面上此时的温度是多少？”
不远处是一片熟悉的亮着光的湖面，水面弥漫着厚重的白雾。
根据早先在水中感受到的冰冷，以及边缘这里骤降的温度。
沈兰柯敢肯定那都是冷气。
银球对着湖的方向快速检测，几秒后有了结果。
“有纷杂能量干扰，温度的具体数值未知，但根据模拟，那片的温度至少在零下几十度。”
大范围的强制低温，这真的是一棵植物能做到的事吗？
激动在沈兰柯的内心翻涌。
他眼神亮的惊人，胸腔中的心脏也在不住颤抖。
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