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作者:Y立方   长相思续写一心人最新章节     
    探亲归来的第一个七夕,青丘的一心园里,药房的檐下冰晶风铃叮咚作响。
    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夭正坐在药房门口,用小炉子炼药,同样粗布麻衣的璟在一旁切药材。小夭喜欢研究医术毒术,闲来无事,给暗卫团队做一些疗伤良药,和杀敌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璟对小夭说:“小夭,今日我们去花萼相辉楼吃晚饭可好?那里出了一道新菜,叫仙鹤神针,甚是可口。”
    小夭专注在炼药上,还没开口回应,那边正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树枝,蹲在药房门口的泥地上挖洞灌水的玥儿,站起来说:“爹爹,我也要去!”然后就朝爹爹跑了过去,拉着爹爹的袍裾,奶乎乎的沾着泥土的小脸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璟。
    小夭仍低着头在处理药材,应了声:“嗯,好。”
    璟还没有答应玥儿的请求,玥儿抱着璟的腿摇晃,柔软的小肚皮贴着父亲的腿,头伏在他膝盖上蹭来蹭去,拼命撒着娇:“爹爹,玥儿也要去嘛!”璟心里想,爹爹要带着你娘亲出去过情人节,你去做甚?!但是实在耐不住女儿撒娇,他向来是很宠女儿的,仿佛宠爱着幼年的小夭。璟弯腰掏出帕子细细地擦去女儿小脸上的泥痕,说:“好,也带上我们玥儿。”
    玥儿开心地在璟的脸颊上“唔阿”亲了一口,“我爹爹最好了!”小夭抬头看见了,心想:莫不是给自己生了一个小情敌?!玥儿自出生起就很受父亲宠爱,那时璟去书房时常带着她,盘腿坐下,将襁褓中的小女儿放在自己的腿窝里睡觉;手里拿着帐册,丝毫不耽误,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常常伴着幼小的涂山明玥入眠。小夭怎知玥儿这撒娇的本事是学了谁?
    傍晚,青丘城中心的大街上游人如织,一辆雕刻着涂山族徽的马车停在青丘最大的酒楼花萼相辉楼门前,青衣公子先下马车,随后车厢里钻出来一位容颜清丽的少夫人,青衣公子伸手将她扶下车,少夫人身穿草木染成的青蓝渐变罗裙,发髻上戴着一支精致的黄金凤凰步摇,长长的凤羽流苏轻晃,正是:云鬓花颜金步摇。青衣公子一手牵着夫人,一手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儿,跨上台阶,步入酒楼。
    此时,有另一辆马车随后停在酒楼前,马车里出来一位身穿白裙,白纱遮面,手里抱着一架古琴的女子。
    璟带着小夭和女儿上二楼,一楼的中庭有一个大舞台,正在演出歌舞,小夭走在走廊时,张望着底下美人的婀娜舞姿,璟看她似乎很感兴趣,就找了一个正对舞台的厢房,名叫鹊桥仙,带着妻女进去落座;临窗可正面观看楼下歌舞。
    小夭望着楼下的歌舞,流露出几分小六的模样,她淡淡开口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不错。”
    小二上了三盅仙鹤神针,一壶竹枝酒,和荷塘月色、离苦得乐等一些精致菜肴。
    璟给小夭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欣然说:“昨日我陪同瑱儿来此谈生意,尝了这道菜,甚是美味,本想带回去让你也尝尝,但店家说此菜要堂食才美味,冷了便不好吃了。我就想着带你来吃。”
    小夭看了一眼面前的鸽子,拿起竹筷子戳了一下,鸽子的肚子竟是无骨的,浓香的汤汁流出,显出肚子里透明的鱼翅来,小夭夹起一筷子鱼翅,尝了尝,果然美味。
    璟看着小夭满意的神色,心情也愉悦起来,冲小夭笑。
    小夭问:“昨日也有歌舞吗?”
    璟说:“昨日来是午市,没有歌舞。”
    小夭低头吃起来,璟又给小夭倒了一杯竹枝酒。小夭品后赞道:“这酒也不俗。”
    玥儿坐在一旁,专程在大人的凳子上加了一张小矮凳,才让她坐起来合适,每次爹爹夹菜,她都以为爹爹要给自己,巴巴地望着,怎知爹爹的第一口总是经过玥儿的眼前投喂到娘亲的碗里,第二口才是给自己的。
    楼下的舞台方才的折腰舞毕,一位白裙翩跹,白纱遮面的女子,端坐古琴前,纤纤十指翻飞,且弹且唱,歌声婉转缠绵,萦绕满楼,唱时,那女子的眼睛不时望向二楼上鹊桥仙里的青衣公子。
    “今夕何夕兮,
    骞舟中游。
    今日何日兮,
    得与公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公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歌声一咏三叹,情意绵绵,满楼宾客,无不赞叹。小夭不禁望着楼下那个弹琴的白衣女子,是改编了《越人歌》,她把王子改成了公子,是在向哪位公子表达爱慕之情?
    璟全程都在观察小夭喜欢吃什么菜,寻思着学回家给她做着吃;这会儿小夭听歌,他又开始投喂女儿。
    一曲终,那名弹琴的女子进了正对着鹊桥仙的长相思厢房,所谓长相思,思而不得也。
    玥儿糯糯地开口道:“爹爹,刚刚弹琴那个姐姐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这边!”
    小夭一听,忽然给了璟一个冷冷的眼刀,璟方寸大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看向小女儿,深呼吸安慰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亲生的,亲生的!恨不能伸手捂上女儿那吃得油乎乎的小嘴。
    花萼相辉楼,是一个大酒楼,曾因少年青丘公子题名而名声大噪,厢房都是用词牌名命名:满庭芳、满江红、如梦令、念奴娇、长相思、鹊桥仙、临江仙、菩萨蛮、渔家傲、浣溪沙、清平乐、蝶恋花等。世家交际应酬谈生意常在此地,在轵邑城也有分号。
    那个弹琴的白衣女子,是姬氏二小姐姬婉柔,仰慕青丘公子琴艺,她曾经抱琴站在此楼前说过:“他一月不来,我就等一月,他十年不来,我就等十年。”
    姬二小姐托姐夫西陵淳说媒遭拒后,自己一人来到青丘,守候许久,今日才寻了这么一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想让他听见的琴曲弹给他听,将自己的心意唱给他听,他定能听见。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今日与他在同一间酒楼,听同一首琴曲,算不算与他共度七夕佳节呢?琴曲毕,姬婉柔望着那人,覆面白纱之下,嫣然一笑。
    可她不知,有一回,脚下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乞丐匐伏在地,艰难地伸出手向她求救,她不屑一顾,扭头离开,命运给过她那么一次与青丘公子结缘的机会,她没捉住,既已错过,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得到,无论她如何痴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