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堇燃轻轻拍着少年的手背；“没事的，舅舅他们都在里面呢！别担心！”
    孟听澜点头，但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里面，不一会儿，一道白色的身影带着蓝色的鲛人。
    孟听澜立刻跑到阵法前面，银龙泽衍身上多了一道深浅不一的口子。
    澹台箐兰的腹部被剜了一个黑洞，孟听澜看得胆战心惊，拿着丹药的手都在抖。
    澹台箐兰困难地抬手，想摸一下自己的孩子，但是扯动了腹部的伤口。
    孟听澜跪在地上将她的手握住:“母亲……母亲！”
    看着女人腹部的伤口，孟听澜的视线逐渐模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孟听澜也不去拿丹药了，接住一颗鲛珠递到澹台箐兰嘴边:“母亲快吃，吃了就不流血了！”
    陆堇燃扶住少年颤抖的手，澹台箐兰将人鱼泪吃下，温柔地笑着看他。
    “我的澜澜长大了！”
    孟听澜看着流血的伤口，胡乱点头，直到看到伤口不流血了，少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似乎想到了什么，孟听澜抬头看向阵法里面:“外公呢！外公呢？”
    澹台箐兰面色苍白，抿着唇摇头，陆堇燃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少年，孟听澜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少年颤抖着嘴唇，嘴唇开开合合几次才发出声音:“外……公，外公怎么了？”
    澹台箐兰闭眼，草地上掉落两颗圆润的珍珠，澹台箐兰说不出话，身体颤抖着。
    银龙泽衍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子，转头就看到少年希冀的目光，银龙泽衍嗓音沙哑着道:“他……不在了。”
    孟听澜瞳孔剧颤:“不！不会的，外公肯定没事！”
    说着孟听澜起身，但是他的腿完全没有力气，陆堇燃扶住要摔倒的少年。
    孟听澜借着力就要往阵法里冲去，陆堇燃死死抱住少年:“小鱼！小鱼别过去！”
    少年满脸是泪:“放开！外公肯定没事的，我要去找他！”
    陆堇燃紧紧抱住少年，孟听澜却突然不动了，仿佛禁止在原地。
    陆堇燃抬头看去，就见澹台明哲抱着一条蓝色的鲛人出来，澹台明哲的神色沉寂。
    澹台明越轻轻将鲛人放在草地上，孟听澜走过去，脚却像灌了铅一样重。
    分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孟听澜却觉得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鲛人心脏的位置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洞，生命气息几乎没有了。
    孟听澜颤颤巍巍地跪坐下去；“外公·····外公我是澜澜！我长大了，你不是说想看我长大以后的样子吗？我长大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其他鲛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孟听澜拉着外公的手，曾经也是这只手拉着他长大，还会笨拙地给他做小袋子。
    孟听澜摸着没有一点温度的手，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陆堇燃跪在少年旁边扶住少年颤抖的身体，鲛人族的人都非常伤心，一时间这片山谷都弥漫着悲伤。
    风吹起山谷里的野花，花瓣飞舞环绕着每个人身边，花瓣划过身边的脸颊仿佛是在抚摸他的脸，让他不要悲伤。
    孟听澜抬手接住那片花瓣，嘴里呢喃着；“外公是你吗？你看到我了吗？”
    少年突然起身向周围看去，那一瞬间他觉得外公在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对他的身体悲伤流泪。
    少年大声喊；“外公是你吗？是你对不对？”
    山谷里回荡着什么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回答。
    孟听澜看着空荡荡的山谷失声痛哭。
    夕阳落下，澹台明哲抱着父亲的遗体往海里走，他的身后跟着鲛人族的所有人，陆堇燃吃了闭气珠跟着下去。
    孟听澜跟在澹台明哲身后，他们又回到了那片深深的海沟，夜明珠和漂亮的贝壳已经不见了，海草刚刚长出来。
    原本热闹漂亮的地方，现在一片荒芜，房屋破败，许多洞穴也塌了。
    众人将以前大长老居住的地方整理出来，孟听澜看着安静躺在大贝壳里的外公，记忆恍惚仿佛外公这是睡了一觉，明天就会醒过来了。
    孟听澜将之前准备给外公的礼物拿了出来，将编好的花环轻轻戴在外公的头上，串起来的漂亮贝壳放的他的手边。
    众人跪下恭敬地送走这位为鲛人族兢兢业业的大长老，澹台明哲和澹台箐兰将大贝壳一点点合上。
    鲛人一出生就会挑选一个贝壳，这个贝壳会陪伴鲛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
    孟听澜跪在前面看着大贝壳一点点合上，将他的外公永远留在里面。
    少年麻木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过了多久，鲛人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去重建他们的家园。
    孟听澜对外界的动静没有感觉，澹台箐兰心疼地抱住少年；“澜澜，外公只是回到了海洋，不要伤心了！”
    少年的眼珠子动了动，看了看周围，又看向那个紧紧合拢的贝壳，曾经在这里外公给他缝了他的第一个小袋子，还会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
    但是现在他的外公却在贝壳里面长眠，一切都恍如隔世，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是觉得不真实。
    尤其是看着熟悉的环境，看到外公曾经生活的痕迹，这种不真实感会无限放大。
    孟听澜呆呆地看着山洞里的一切，曾经的记忆依旧清晰，仿佛下一秒外公就该带他去抓水母了。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等，外公都不会再叫他了。
    不知道在海里生活了多久，孟听澜每天都在外公坐着，像一个固执的小孩，等着家长再带他回家，其他的谁来他都不愿意跟着走。
    陆堇燃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少年，想了各种方法逗少年开心，什么好吃的他都试过了，以往最喜欢吃的少年却完全没有理会。
    孟听澜看着陆堇燃递过来的水母愣神，看了一会儿，少年终于将水母接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哽咽着抹掉眼泪。
    从撕心裂肺的悲伤，到后来的麻木不愿意相信，再到看到那个人曾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这样的痛苦就像是深深埋在心里的刺。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在你不经意碰到的时候，就会疼得呼吸不上来，疼得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