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宁从梦中惊醒，已是半夜。
    她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后，才伸手抹掉了满脸的泪水。
    听到床上的动静，厕所里的人快步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洗了一半的杯子。
    “醒了？头还疼吗？胃里还难受吗？”
    他脸上满是焦急，见宋晏宁呆呆地看着自己，还以为她是难受劲没过去，于是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出门再叫医生过来。
    “梁绍烨。”
    她轻声叫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你抱抱我吧。”
    原本环绕在鼻尖的消毒水味很快被男人身上的味道所取代，她将脸埋进对方的胸口，紧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打湿他胸前的衣衫。
    她什么都没说，他也就什么都没问。
    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消瘦的脊背，以此来安慰她不安且痛苦的情绪。
    第二天天不亮，宋晏宁就让梁绍烨带着自己离开了医院。
    她说自己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越闻越觉得头晕恶心。
    回到之前的房间后，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期间梁绍烨一直坐在房间里陪她，怕她醒来找不到人，会再次情绪失控。
    十点左右，有人敲门进来，轻声告诉梁绍烨——西北那边来了电话，点名找他去接。
    宋晏宁睫毛轻颤，听到男人起身离开的声音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翻身下床。
    “你好。”
    她拉开房门，客气地朝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男人笑了笑，说：“请问你有水果刀吗？我想把桃子切成小块吃。”
    年轻男人微微一愣，刚要开口婉拒，对方立马楚楚可怜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梁参谋为了我的病也操了不少心。”
    “昨晚去过医院后，我的胃口终于好了一点。现在就想吃点桃子，麻烦你帮我找把刀来，行吗？”
    年轻男人思索片刻，转身从隔壁房间里拿了一把小刀出来，递给宋晏宁。
    后者感激一笑，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一个小时后，梁绍烨终于挂断电话，急匆匆赶了回来。
    宋晏宁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晏宁。”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说：“我们今天晚上就坐火车回西北，等下我帮你收拾行李，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
    “西北那边催你回去？”
    “嗯。”
    他毫不避讳地点点头，“今天是最后期限，我们必须要离开了。”
    “如果你还想见一见你的家里人，我可以安排他们过来，让你在离开前见他们一面。”
    宋晏宁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说：“不用了。他们也不是我的家人，见与不见没什么分别。”
    “但是梁绍烨，我不会跟你回西北。我要回香江，回我自己家里去。”
    明明做着最亲密的动作，她的语气却没有一丝留恋。
    男人心里有些窒，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反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下一秒，原本温顺的女人突然双腿发力，将他猛扑在自己身下。
    冰凉的刀尖也毫不留情地抵上他的喉管。
    “那我就杀了你，然后再从这里逃出去。”
    四目相对，他眼里翻涌的情绪一览无余。
    可是她呢？
    她手里还握着锋利的尖刀，此时此刻，眼里却满是决绝，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半晌，才听到他轻声道：“晏宁，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是。”
    她加重手上的力道，锋利的刀刃割破男人的皮肤，渗出丝丝鲜血。
    “你放我走，我就放过你，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他似乎被这句话给惹恼，一字一句反问道：“你告诉我，我们要怎样才能两不相欠？”
    “在西北，是你主动提出要和我结婚，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在那之前，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是你，字字句句说离不开我的人也是你。宋晏宁，你真觉得我们之间能够做到两不相欠吗？”
    她不为所动，将刀刃逼近一分，冷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些爱和喜欢都是假的。我从未动心，也从来没想过嫁给你。”
    “就算你执意将我带回西北，迟早有一天，我还是会用比现在激烈千倍百倍的方式，想尽办法逃离你的身边。”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握紧，再握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语气森凉：“那你就杀了我，然后回香江去。”
    宋晏宁眼里终于泄出些许慌措，在他仰头那一瞬间，立马挪开了手。
    要是再晚一步，刀尖就会捅进他的喉管，再也救不回来！
    “你疯了！”
    她眼尾泛红，双手也跟着微微轻颤，几乎握不稳那把水果刀。
    “是，我是疯了。”
    他握住她的手，将刀尖再次对准自己的脖颈，脸色益寒。
    “下不去手？要我帮你吗？”
    男人手上的力气极大，宋晏宁挣不脱他的钳制，咬紧牙关咒骂道：“你真是疯了！疯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你明明还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偏偏就非我不可？”
    话没来得及说完，灼烫的体温瞬间逼近眼前。
    梁绍烨不由分说地吻住她的嘴唇，她挣扎着向后躲开，却反被男人扣住腰肢，强行压在身下。
    咸湿的泪淌过脸颊，混乱之中，原本握在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宁。”
    他冰凉的唇擦过她的耳廓，一字一顿，满是祈求和绝望。
    “如果我放你走，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你真的忍心丢下我，这么一走了之吗？”
    她偏过脸去，淡淡道：“你早知道答案，何必再来问我。”
    从第一次计划逃跑开始，宋晏宁就已经在心里做了取舍。
    她确实真真切切地爱过他，但那些爱在理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僵持片刻，梁绍烨松开她的手，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脖子上的伤口还未凝固，被染血的衬衫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他不在乎这些，只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好，我放你走。”
    “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一一
    香江码头。
    宋晏宁站在贺行齐身后，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
    秦七爷的人早早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立马将人迎上了汽车，问宁小姐准备去哪里。
    她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问：“程信良在哪儿？”
    马仔小心翼翼回答道：“程信良现在在程家别墅，齐哥派了人盯着他的，根本没让他踏出家门半步。”
    “对了宁小姐，棠小姐昨天晚上也去了程家别墅，现在和程信良待在一起。您看——要不要让我们的人把棠小姐请回来。”
    “不必。”
    宋晏宁冷笑道：“送我回老宅。你们这两天看好程信良和宋晏棠，别让他们莫名其妙地死了。”
    “是。”
    马仔不敢耽误，赶紧驱车将人送回来半山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