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宁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开口道：“爸，你来了。”
    男人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下人，大步走了进来。
    屋内静悄悄的，宋明启仍跪在地上。他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何婉仪这时候也大气不敢出一声，她不知道宋裴先在门外听到了多少，只能斟酌着让陈妈先给他送杯热茶来。
    “不用了”，宋裴先淡淡道，“我坐一会儿就走。今天是听说老四回来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何婉仪连忙招手示意宋晏宁坐过来：“快来，跟你爸爸讲讲这阵子在羊城的经历，我和你弟弟也跟着听听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宋晏宁眼观鼻鼻观心，在宋裴先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也没什么特别的，酒店现在还在忙选址的事情，等周一回去，我得继续跟进相关的审批工作。”
    宋裴先看她一眼：“你周一就回去？这么着急？”
    宋晏宁无奈笑笑：“爸，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陪你们过圣诞。周一还是工作日，我得回去工作。”
    宋裴先思索片刻道：“羊城那边工作上的事情能不能先放放？你要是留在这儿也能帮明启处理一下码头上的事情，就不用麻烦老大出面了。”
    何婉仪见事情有转机，连忙用眼神示意宋晏宁答应下来。
    宋晏宁装没看到，面露难色地说道：“爸，羊城那边我实在走不开。码头的事大姐比我有经验，就让她带着明启一起做吧。”
    宋裴先有些意外，他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又问宋晏宁：“酒店还在初期，有你没你应该都一样吧？”
    “虽然现在还在初期，但您也知道，成老有心历练我，交给我不少事情。我这次回来又没交接工作，要是周一不回去，恐怕会乱的不像样子。”
    她回答的不卑不亢，听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有宋裴先在，何婉仪就是再生气，也只能跟手里的帕子较劲，不敢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裴先没说话，他淡淡扫了一眼宋晏宁面上的表情，然后又去看跪在地上的宋明启。
    “你先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的道理难道都忘了吗？”
    宋明启这才单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他眼下一片青黑，唇色也跟着泛白，看起来就是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的样子。
    “你在这里求你四姐，不如先自己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你四姐也忙，总不能一直留在这边收拾你的烂摊子。”
    宋裴先这番话的语气相较之前重了许多，宋明启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然后怯怯地说了声好。
    “至于码头的事情”，宋裴先顿了顿，似乎在心里衡量着什么，“还是交给老大去做。你这两天别再要死不活的，周一打起精神跟在老大身边，帮她一起处理。”
    宋明启慌张道：“爸，我会给大姐添乱的。”
    “那你难道永远都不去学，永远都不去做吗？”
    宋裴先的声音不大，却透着隐隐的怒气。
    “爸”，宋晏宁赶在宋明启之前开口，试图抚平父亲的怒气，“明启他不是那个意思。也怪我和大哥之前总把他当小孩护着，现在碰到这样棘手的场面，他难免会有点害怕。”
    她鲜少在宋裴先面前主动提起宋明恩，因为她知道，父亲的愧疚有限，提的多了自然就派不上任何用场。
    一旁的何婉仪也适时地叹了口气：“明恩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把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当孩子看。现在他走了，晏宁自然也学着他的样子来照顾明启。也怪我们，把明启宠坏了。”
    她这话听起来是在懊恼自己养坏了明启，但是落在宋裴先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毕竟二房那边还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宋明鸿，对比下来，宋明启虽然性子软弱，但好歹没犯过什么大错。
    沉默片刻，宋裴先开口，语气已经缓和许多：“老四，我刚刚来，看到贺家那个孩子在门口等着。他送你来的？”
    宋晏宁笑笑：“对，他今天去码头验货，正好碰上我回来。”
    宋裴先点点头，没再多问。
    宋晏宁本以为他不会在老宅多待，没想到宋裴先今天竟然破天荒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吃了午饭。陈妈笑得合不拢嘴，忙前忙后的指挥老宅的仆人一起布置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饭桌上宋裴先没聊工作的事情，他先是问了问何婉仪的腿疾，然后又提起老宅冬天阴冷潮湿，还是得找时间让她搬去公寓里住。
    这番话几乎让何婉仪感动到落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丈夫的嘘寒问暖。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心，也足够让她珍惜很久。
    之后宋裴先又提起羊城的酒店，他说自己看了前两天的羊城日报，关于宋晏宁的那篇报道写的很好。
    “我还以为羊城那边的报社会对你有偏见，没想到他们对你赞美颇多，文章里还亲切的称呼你为‘香江明珠’。”
    提起这件事宋裴先笑得合不拢嘴，之前他还担心那边对于宋晏宁的报道会是大篇幅的批评性文字。毕竟她资本家的身份与那边格格不入，就算出资帮忙开酒店，也不一定能讨到好。
    但现在的这篇报道起码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能看出那边并不排斥香江来的投资者，甚至可以说正在以欢迎的态度期待着他们的加入。
    宋氏虽没打算瞄准那边的市场，但是毕竟人口体量庞大，要是能在风口上抢占先机，定能有不小的收获。
    宋晏宁慢条斯理地切着碟子里的牛肉，半开玩笑地说道：“所以爸，我要是这个节骨眼上临阵脱逃回来香江，只怕这颗‘明珠’就不属于我了。”
    宋裴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等宋晏宁切完了碟子里的牛肉，桌上的话题早就变成了新年舞会。
    离开老宅前，宋裴先单独把宋晏宁叫到了外面的花园里散步，还不许任何人跟着。
    院子里的洋紫荆依旧盛放，男人顿住脚步，眯着眼睛认真欣赏那些最常见不过的花朵。
    宋晏宁站在他的身侧，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
    许久，才听到宋裴先不疾不徐地问了一句——老四，你觉得码头的事情，会不会老大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