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篮球场上我看到你被很多人围堵着，后来你被四班的裴同学抱走，我就猜你当时受了伤。”
    顾鲸鹤生了一双桃花眼，清纯的小脸微微抿嘴一笑，就让人觉得哪里很违和。
    他此时盯着纪涟笑，明明连眼睛都弯了起来，但这笑容却根本没有抵达肺腑，只是浮于表面。
    似乎是觉得纪涟不应该出现在学校，他的视线还不由得往少年的腿上看去。
    “不过，裴同学对你可真是不一样，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一个人过。”
    说完，娇软的身子还特意往纪涟的身上凑来。
    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着，看起来完全人畜无害。
    纪涟还没遇到过这样敌对自己的人。
    是的，就是敌对。
    明明他从未和顾鲸鹤打过交道，却明显能从对方的气场上感受到对自己的不屑和挑衅。
    他有些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已然抵上了背后的梧桐树上。
    “你......”
    “不是，你害怕什么啊？我可是没碰你啊。”顾鲸鹤掩唇轻笑出声，眼底的讽刺和不屑却是连遮都不愿意再遮。
    此时此景，让纪涟下意识地想到那天在篮球场上，裴扬和他就是这样面对面。
    “他推你了吗？”纪涟轻声问道。
    声音细若蚊蝇，仿佛是在问自己。
    顾鲸鹤见他这般失落的模样，一副打了胜仗的表情，敞开怀笑出声，“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样呆头呆脑的样子，裴扬喜欢你哪点？”
    “喜欢？”纪涟轻疑出声。
    两个人都是男生，何来喜欢一说？
    见他一直都是这样一副呆愣模样，顾鲸鹤倒也失去了逗弄的心思。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不过，经过这一次，他对面前的少年嗤之以鼻。
    原以为对方会有什么不同之处，没想到竟然这般的普通。
    “不管他推没推我，大家都已经认定他推了我，不是吗？”顾鲸鹤模棱两可的回答完后，就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动作矫捷有力，完全不像是受过扭伤的样子。
    纪涟看着那人的背影发愣，下意识地问出自己心中想问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做这种诬陷的事？
    听到这问题，顾鲸鹤冷笑一声，不耐地转过身。
    梧桐树下的少年一身洁白的衬衣，几缕碎发遮住眉梢，好看的眼睛像玻璃一样透亮。
    这一刻，顾鲸鹤好像明白面前人有哪些不同了。
    他干净的让人觉得纯粹。
    只是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美好。
    顾鲸鹤心头不由得想到那日篮球场上，两人的背影是那样的刺眼。
    是他永远也追赶不上的程度。
    但是，一想到现在他们的局面，他又不免觉得得意。
    少年好看的脸此时变得狰狞，连那一双桃花眼也微微聚拢，怒视着对方。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他喜欢一个男生，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生怕看到别人投射来的异样目光。
    但是，为什么他们却可以不顾任何人的视线，就那样坦荡的做自己，喜欢想喜欢的人。
    他就是见不惯别人幸福。
    顾鲸鹤回答完这个问题，再次转过身去。
    只是这次，当他距离校门口的记者堆越来越近时，他原本还矫健的脚步转而变得蹒跚。
    纪涟看着校门口越来越少的学生，内心的失落逐渐放大。
    他低垂着脑袋往反方向走去。
    当他的身形就要消失学校围墙时，转角处响起又一道微弱的声音。
    纪涟吃惊地回过头看去，就见学校围墙的拐角处，站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人。
    来人全身都全副武装，脸上甚至还戴着一个明显过大的口罩。
    只是那硕大的黑框眼镜让纪涟一眼就认出，对方是篮球场录像的那个女生。
    他内心不免浮现一抹激动。
    柳暗花明又一村。
    转机，就这样出现了。
    纪涟走了过去，对方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他那不便的腿脚看。
    “你什么时候到的？”纪涟小心问出声。
    对方却只是将头撇到一边，冷淡应道：“刚刚。”
    纪涟见她明显想离学校远些的动作，就脚上不停的向前走去。
    “不介意我们边走边聊吧？”
    “你......的脚。”姜小玉拉了拉脸上遮的严实的口罩，慢吞吞说道。
    “不碍事，已经好很多了。”纪涟笑着说道。
    人既然能来赴约，他那沉重的心情就已经平复很多。
    姜小玉轻声“嗯”了一声，随即迈着小碎步往前走着。
    待两人离开学校了很远后，她才继续支支吾吾问道：“你为什么要用......小灯泡做头像？”
    “嗯？”纪涟没想到对方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但他其实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他本身也是一个软弱退缩的人，不敢直面光芒，不敢勇敢做自己。
    “我们永远说追赶太阳，可是有些人是看不到太阳的，所以我便想用一个灯泡来取代心里的光。”
    “我知道你当时冒着很大的勇气去发了那样的一条评论，也知道之后会有很多人去给你发私信。我不确信我的私信你一定能看到，所以你可以将它当做一种‘善意的暗示’。”
    当做一种只有我们这样内心敏感的人才能领悟到的独有的温暖。
    纪涟说了很多，边说边观察着身旁人的神情。
    只是对方遮挡的太严实，他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的信息。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当他的话说完的这一刻，姜小玉将脸上的口罩取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纪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愿意把录像交给我吗？”
    姜小玉的眼镜背后迷上一层雾气，她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有了这样的回复，纪涟的心里是开心的，是激动的。
    他那一双黑眸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眉梢也好看的扬起，“谢谢。”
    “还有就是，能问问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赴约吗？”纪涟原本已经要放弃这个计划。
    没想到还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
    姜小玉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微微敛眉，腼腆又轻声道：“其实，我早就来了，也听到了你和小鹤的对话......”
    “那一刻，我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
    “太阳太遥远了，我只想守护住内心的光。”
    就像那个小灯泡一样。
    台上跳舞的男孩终究是自己抓不住的光，那为何不守护住内心这盏微弱的灯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