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换位？”
    裴扬又抿了一小口奶茶，原本的糖精味在这一刻也平淡许多。
    齿间尽是奶香。
    纪涟手中的杯子被他捏出来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抿着嘴，轻声道：“我觉得坐这里挺好的。”
    “哪里好？”
    裴扬就喜欢咄咄逼人。
    “很安静。”
    纪涟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别人打交道，坐在这里没人愿意理他。
    也可能是不敢搭理他。
    裴扬闻言，挑挑眉，不置可否，“确实。”
    全班就属他这个位置最好。
    若是班内的“养老区”分等级，那他这个位置堪比五星级。
    后背靠墙，侧边靠窗。
    更重要的是，后排的那些兔崽子见到自己睡觉，是绝对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的。
    “还有呢？”
    “额，不闹。”
    纪涟在先前的学校时，一到下课时间，周围会围一群问问题的同学。
    但现在，只是有人过来找他说了几句话，就会被阴戾少年给暴力制服。
    别说问问题了，根本没人敢靠近这里。
    “嗯，继续。”
    裴扬点点头，他对这些优点并不感冒。
    他更想听到的是，小同桌是因为自己，才不换位的。
    “还有？”
    纪涟猜不出少年的心思。
    他是一个很容易随遇而安，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的人。
    周围环境的变化对他的影响不会很大。
    所以，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没了？”
    裴扬眉头紧锁，有些不满意。
    纪涟默声道：“嗯，没......没了。”
    然而，裴扬却在听到这话后，面色瞬间变得可怖。
    他指了指自己，闷声道：“看到了吗？”
    “什么？”
    纪涟很迟钝，他真的很不会察言观色。
    “老子。”
    “我看......看到了。”
    因为太过紧张，纪涟一口咬在下嘴唇上，疼得他眼泪就要往下掉。
    “所以，就没了？”
    大老虎凶狠地盯着小白兔，逼迫他说些好听的话。
    唇瓣被咬了一口后，一道浅红的月牙痕迹覆盖在上面，衬得嘴唇更加饱满可人。
    纪涟抖动着唇角，“裴扬，我该说什么才好？”
    裴扬最受不住小同桌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看自己。
    那晚的巷口是，今天的劝架也是。
    他总是这样的遭不住，被对方狠狠拿捏。
    “草！”
    裴扬暗自咒骂一声，转过身往前走去，留下身后一脸懵逼的纪涟。
    “裴......！”
    “奶茶钱放你口袋了，给老子拿去买书！”
    身前的黑衣少年发出的声音砸在纪涟的耳中。
    他慌张的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不知何时竟被塞了一张红彤彤的纸币。
    “裴扬！”
    一杯奶茶才十块，更何况是他请客。
    然而，原本还往前走的人，拐了个弯就消失在街道上。
    纪涟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天没见的小丫头蹲在家门口。
    听到胡同里传来的声音，纪漪忙站起身。
    “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外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纪涟没想藏着自己的心思，他如实回答，“我去找了份兼职，每天放学后去两个小时，一百块。”
    “丫头，这件事你先别和奶奶说，别让她操心。”
    纪涟交代着，一想到外婆那慈爱的眼神，就心窝里发酸。
    他欠她们的太多了。
    “我，才不会呢。”纪漪抢过亲哥手里的重物，跟上他的脚步，“而且我要也去做兼职。”
    听到这话，纪涟猛然回过头，摆出严肃的表情，“不行。”
    “怎么不行！”纪漪执拗的转过脸，嘴角翘的老高。
    纪涟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孩总是任性的。
    他语气放缓，耐心解释道：“你还上初中，要好好学习。哥是男子汉，是要担起这个家的。”
    “可是......”
    纪漪还想辩驳两句，但是又生怕说太多再惹得亲哥不高兴。
    到时候哥哥一生气，再回城里该怎么办？
    思忖了好半天，才将话题转移到手中提的重物上。
    “哥，这什么？！”
    看形状，像是奶茶。
    纪漪比纪涟小了四岁，现在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也有小姑娘们的心思，只是相比于那些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稍显成熟些。
    “店老板送的，给你捎回来。”
    纪涟看着小丫头开心，方才的担忧也转瞬即逝。
    “哥，你不喝吗？”
    “我在店里喝过了。”
    纪涟虽然没喝过，但他能想象出奶茶的味道。
    “哥，你们老板可真好，我可太羡慕你了！！”
    “你是不知道，我们班上那些同学，可羡慕喝奶茶的人了。”小姑娘拿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心情就雀跃起来，连话也变得密了许多。
    “你要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带。”
    “真的吗？谢谢哥哥！”
    纪涟摇摇头，跟着前面跳跃的妹妹走进里屋。
    刚一进屋，就见到了饭桌前坐着的年迈老人。
    “外婆，我回来了。”
    纪涟走上前，扯过苏红芝的胳膊，亲切地问好。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了趟书店，挑了几本书。”纪涟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举了举纪漪递过来的塑料袋，苏红芝的脸色才稍缓一些。
    看得出来，她们很害怕自己离开。
    纪涟的视线转移到饭桌上，上面摆着几道简单的菜样。
    但是营养均衡，一看就知道用了心。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哽咽，攥着塑料袋的手指缓缓收紧。
    苏红芝拍拍身旁的凳子，“都别站着了，饭都要凉了。”
    一老两小此时窝在不大的房子内，场面甚是温馨。
    吃过饭，纪涟刷了碗就往楼上走去。
    外婆的房子在泽城的老城区，附近住的也都是老城户。
    本来是个小平层，前几年才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盖了一层。
    楼上只有一个卧室，现在是纪涟在住。
    此时的他端坐在书桌前，静谧的灯光洒落在整个屋子。
    窗外的月光也俏皮的溜了进来。
    纪涟：“......”
    少年面前摊开了一本崭新的练习册，视线却看向桌边的文具盒。
    小小的铅笔盒里此时静悄悄的放着一张纸币。
    纪涟第二天难得的起来有点晚，昨晚发呆，让他多熬了会儿夜。
    这紧赶慢赶跑到教室，才发现一大早就闹哄哄的。
    放眼望去，不曾想会出现的人竟然回来了，还来的这么早。
    “裴哥，今个怎么起的这么早？早上本想叫你一起坐车来，谁知道你竟然跑的这么快！”高星挤在裴扬桌前，手舞足蹈道。
    “星子，你家米其林大厨做的营养早餐呢？不得给裴哥配备一份？”尤水凭在旁边打岔道。
    “我裴哥是缺早饭的人吗？爱心早餐早就塞满书桌了！”
    高星来了兴致，探着身子就往桌兜里瞧。
    只是低头一瞄，就看到了各式各样的早餐盒。
    他啧啧叹着气，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硕大校服的少年正挤着人流往这边走来。
    他扬眉一笑，朝那方向努了努嘴，“嘿裴哥，你同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