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周子羡也知道了萧泽逸曾单独与皇后见面，且皇后派人去萧家的事，身为太子，他在宫里自有根基，想知道些事情并不难，只是从前并不曾将这些用到皇后身边。
想起皇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周子羡眸光一暗，沉声吩咐日后皇后宫中的事也要一一向他汇报。
遣退下人后，周子羡独自坐在长清阁里。
这些年，皇上是如何对待萧家的，周子羡比谁都清楚，他的舅舅，萧家如今的掌权人，明明一身本领，却只领了个闲差，当个富贵闲人，若非萧泽逸异军突起，萧家如今已没有在朝上说得上话的人了，甚至连萧家曾经的羽翼，都早已被不声不响地一一剪除。
在这一点上，不少人私下说皇帝太过狠心，过河拆桥，置萧家曾经的功勋于不顾。
可周子羡一点也不觉得皇上做错了，若是任由萧家发展，势必威胁帝王，何况萧家还出了个中宫皇后。
于周子羡而言，萧家是外家，他可以善待他们，却不能与国事混为一谈。
所以这些年他虽然看在眼里，却也不曾在皇上面前替萧家求过情。
皇后也没有。
想必她也是知道的，要保全萧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激流勇退，在势盛之时做出退步，只要没有威胁到君王的权威，单凭皇亲国戚的地位，也能富贵平安，家中子侄也自有出路，比如萧泽逸。
皇上之所以没有限制萧泽逸，一是因为他是真有本事，二来萧家的根基已不剩什么，萧泽逸靠着自己从头打拼，身上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功劳，再怎么也威胁不到皇权，何况他站得高些，还能辅佐太子。
可萧家真的甘心吗？
这是周子羡第一次站在萧家的角度想问题。
他们真的甘心吗？
当初拼尽全力，赌上全族生死荣辱辅佐上位的皇帝，羽翼丰满之后便要剪除萧家的羽翼。
他们真的不怨不悔吗？
萧家一向与皇后亲厚，周子羡从未见过皇后对萧家生出怨言，可现在，皇后却因为萧泽逸和萧家不知道说了什么而气得吐血昏迷。
皇后入主中宫多年，绝非一点小事就可以打倒的，所以萧家的事绝对非同小可。
而皇后让他…善待萧家。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周子羡捏了捏眉心，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是萧家真的有了狼子野心，他必然不会手软。
沉吟不语良久，周子羡重重地叩了三下桌面，白夜无声进门。
“主子。”
“告诉黑鸟，从今日起，盯着萧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萧泽逸。”
白夜有些惊讶，但他早已习惯服从，所以并没有多问，出得门去叫了自己的心腹去给黑鸟传话。
周子羡又坐了一会儿，才整理了心情起身去了皇上那边。
而楚筱筱一回东宫，就听说慕容贞又来了。
“萧夫人是不是来得太勤了…”海灵撇撇嘴，小声吐槽。
楚筱筱慢慢往芳华殿走，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慕容贞不喜欢她，初见时她便有所察觉，而今她却频频出入东宫…难道真是因为她们同样来自南越？
“海灵你送几碟子点心过去，让下人好生伺候，别怠慢了萧夫人。”楚筱筱看了一眼海灵，后者立刻退开，她明白楚筱筱的意思，是让她打探一下。
海灵端着殿下到了南音阁，门口的婆子见到她笑容满面地上前打招呼，“是海灵姑娘！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海灵现在已经稳重了许多，不再是咋咋唬唬的毛丫头，婆子们笑脸相迎，她也笑着与之说话，“是啊，娘娘知道萧夫人来了，自己又身怀有孕十分疲倦，便让我跑一趟给萧夫人和姨娘送些点心来。”
其中一个婆子忙将海灵往里领，“那姑娘快些进去，还得赶着回芳华殿吧？”
海灵便顺势进了院子，她打眼一看，除了小雨、阿竹几个东宫的丫鬟，廊下三三两两站着些丫鬟婆子，应该都是慕容贞的人了，只是丫鬟们都出来了，她们独自在内做什么呢？
海灵看向小雨，小雨冲她摇摇头，海灵便知道今日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心下疑惑便示意小雨通传。
小雨敲了敲门，朗声道，“姨娘，太子妃娘娘身边的海灵姑娘来了。”
很快门便打开了，开门的是上官露瑶，海灵透过她见慕容贞正端坐在圈椅上喝茶，身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件衣裳，看起来不像本国的样式。
“海灵姑娘，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上官露瑶欠身询问，她姿态放得很低，海灵侧了侧身避过。
“姨娘、萧夫人。”慕容贞在这儿，海灵没有托大，微微福身一礼，“我们主子听说萧夫人来了，怕下人怠慢，让奴婢送几碟子点心来。”
装着点心的托盘早在她进院的时候便有眼尖的小丫鬟接了过去。
上官露瑶忙连声道谢，慕容贞也笑着说道，“今日来的时候娘娘不在，我便直接来了上官姨娘这里，劳烦姑娘回去帮我带个话，稍后我再去给娘娘请安。”
出乎意料的，连慕容贞的态度都十分亲和…
海灵笑着应了，又走近两步，作势看那桌上的衣衫，“这衣服真好看！只是不太像素日里见到的…”
慕容贞便指了指那衣服，“这是咱们南越的服饰，怪不得你没见过呢，是南越那边刚刚送到我府上的，我想着上官姨娘也是南越人，便送了一件来，刚刚试完你就来了，不然也好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算是解释了刚才关着门做什么。
海灵谦逊一笑，“奴婢懂什么。”
露瑶接口道，“姑娘可别谦虚，你是娘娘身边第一人，娘娘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你的眼光自然毋庸置疑的。”
海灵面上做出一副羞涩的状态，又说楚筱筱刚从宫里回来已经歇下了，萧夫人便不必去请安了，这才离开南音阁，只是她一走出去脸上的笑意便没了，只剩浓浓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