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耀斌听到响动，连忙走过来。一向淡定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紧张。
    他扶上徐雪珍的肩膀，问道：“雪珍，怎么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徐雪珍脑子嗡嗡作响，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转头，生硬地勾起一抹笑容，“没事，失手而已。”
    傅亦辰将筷子捡起，一脸担忧地望向她。她朝他笑了笑，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裴妈妈见状，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只是手滑了。让服务员重新拿一双就是了。”
    傅耀斌这才安心地回到了座位上。他又瞥了眼徐雪珍，见她神情严肃，不像往日的神态，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好询问，只能等酒席散了再说。
    徐雪珍的手不停地颤抖。她端起面前的水，慢慢地喝了起来。眼睛却偷偷地望向了薛子越。
    他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还胖嘟嘟的，现在清瘦得很。是过得不好吗？
    看他的穿着，上衣左上角的anta商标，鞋子上印有的乔丹标志，经济上应该不算差。那就好，最起码生活上不会吃太多的苦。
    看他的气质及谈吐，倒像是有学识的样子。完全不像他爸。那就好，起码没有被薛建安带偏。
    看他在饭桌上一直照顾着裴珊珊，和她有说有笑的，温柔、有礼貌，性格好像很好的样子。
    挺好！没有她这个妈在身边，他似乎过得也不错！
    眼里雾气翻涌，透过水雾，他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
    她只觉周边的空气变得稀薄，有些喘不过来气。假装有电话打了进来，她跟身边的裴妈妈打了声招呼，直接躲进了洗手间。
    暗格里，徐雪珍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呜咽地哭出了声。又怕被别人听到，她慌忙地捂住了嘴。
    万万没有想到，跟亲生儿子再次相见是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想到，对他的第一印象竟然是厌恶。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擦了擦眼泪，她自己劝自己：“既然已经走到了现在，就不要和之前有任何的羁绊。是我儿子又怎样？只是之前错误感情下的一个错误结果而已。”
    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多金又恩爱的丈夫，有帅气又听话的儿子。她用了整整5年的时间才从之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不能再让那段痛苦的经历再次将自己毁灭。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刚想走出暗格，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妈，我跟子越能不能先走？”
    “怎么了？”
    “没有，就是我们俩在这里格格不入。我刚才在子越的脸上看到了羡慕和失落。我知道，看着小哥一家和咱们一家其乐融融的，他肯定是想起自己爸妈了。你别看他平时挺阳光的，其实内心挺敏感的。”
    “哎，子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以后对人家好点儿。”
    “我哪有对他不好啊。再说了，我对她再好，也不能弥补他失去妈妈的遗憾吧。”
    “你这孩子，就会犟嘴。”
    水流的声音传来，随后外面寂静一片。
    躲在暗格里的徐雪珍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悲痛、自责、悔恨、心疼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大网，笼罩着她。
    她不断地做着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走出了暗格。
    再次进入包间后，薛子越和裴珊珊的座位已经空了。
    徐雪珍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端庄娴雅的姿态。她夹了一个青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似对裴妈妈无意间说道：“小珊的男朋友看着不错。”
    裴妈妈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夸奖道：“是呀！确实不错。不怕给老姐姐说实话，我们呀对这个小伙子满意极了。”
    “他也是江定大学的吗？”
    “是呀，还是金融系的才子呢。听说是以高考第一的成绩进了大学。”
    徐雪珍的眼神躲闪，她吃了口青菜， 继续搭话：“那确实挺优秀的。看他们关系这么好，应该是老乡吧？”
    “是呀，都是我们县城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他爸爸在江定开了家公司，也算是个小康之家吧。”
    在裴妈妈的认知里，小康便是有钱人的代名词。
    徐雪珍给裴妈妈夹了块鱼肉，继续寒暄：“那感情好啊！经济上没有负担。你们也省些心。”
    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却已百转千回。世界怎么这么小？如果她知道她的前夫在江定，前两年傅耀斌要来这边发展时，打死她都会阻拦。
    徐雪珍继续试探，“小伙子能遇上你们一家，他也算是有福气的人。”
    裴妈妈拉上她的手，身体前倾，悄悄说道：“说实话，单从经济条件上来说，我们家算是高攀了。只是子越对我们家珊珊真的不错。两个孩子又情投意合。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从小便没了妈......”
    话一出口，裴妈妈意识到说太多了，连连改口：“不说了，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旁边的傅亦辰端起红酒小酌了一口。妈妈和二伯母的谈话都落在了耳朵里。这么快，二伯父一家已经接受了薛子越。话里话外对他赞许有加。
    本来他还打算先从伯父伯母这边下手，看来这条路被堵死了。
    他得好好筹谋筹谋。对小珊，他绝不放手。
    这场饭局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才结束。
    傅耀斌和裴爸爸喝地东倒西歪的。
    傅亦辰和徐雪珍扶着摇摇晃晃的傅耀斌，“二伯母，我给你们打辆车吧。”
    裴妈妈摆摆手，“没事，珊珊和子越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先走吧。”
    徐雪珍听到薛子越还会过来，赶忙跟裴爸妈道了别。
    不到五分钟，一辆的士停在了裴妈妈面前。裴珊珊和薛子越下车后，急忙扶上不省人事的裴爸爸。
    裴珊珊满脸的心疼，“我爸怎么喝这么多？”
    裴妈妈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估计是今天见到泡泡......哦，是亦辰太开心了。你爸之前都是滴酒不沾的，谁知今天一喝就成这样了。”
    裴珊珊和薛子越好不容易才将裴爸爸扶上了楼。
    进了房间后，裴爸爸话痨似的，拉着薛子越的手不撒开，“老哥，今天喝得真尽兴。我偷偷告诉你，每年在我弟弟的忌日上，我都撒谎跟他说，泡泡过得很好，让他放心。”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用手擦了擦，哽咽着说：“每次回来我都后悔。我都不知道泡泡人在哪里，到底过得好不好，我就敢撒谎。我真担心，万一他过得不好，我弟弟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找我啊，老哥。”
    一旁的裴珊珊和裴妈妈泪眼汪汪。这是她爸爸的一个心病，今天见到小哥过得不错，也算能跟小叔叔做交代了。
    裴爸爸握上薛子越的手，“老哥，我谢谢你，真得谢谢你。把泡泡养得这么好！”
    薛子越满脸的尴尬，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低地劝道：“叔叔，您早点休息吧。咱们有话明天再说。”
    “欸，怎么能叫我叔叔呢，老哥。要叫我老弟。”
    薛子越张了张嘴，这声“老弟”怎么都叫不出口。
    裴妈妈轻轻将薛子越拉到一边，给裴珊珊递了个眼色。她了然，拉上薛子越就跑，直接去了对门。
    身后传来裴爸爸的喊声：“老哥，你去哪里啊，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