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人才公园的脚印
    李浩然又抽了一支烟，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按熄。他蹲了下来，看着草坪里的那些孔孔洞洞。
    这些小孔小洞，虽然数量不多，但在人才公园的红树衫林里，还是随处可见。
    李浩然仔细观察的这些小土洞，可不是随随便便找的。还是在张雪被害的现场，还是在老地方。警戒线已经解除，现场已没有警察值守，偶尔还能看到有人在红树衫林跑步。
    有时，人的记忆不比鱼的长。好了伤疤忘了痛，况且又不是发生自己身上。所以，尽管红树衫林发生了凶杀案，一两天过后立即恢复如初，再也没有那种恐怖阴森的气息。
    不过，李浩然跟凶杀案有关系？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在心里经常告诫自己，不是自己的事情不要去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不是警察，所以最好不要去做警察要做的事。可是，告诫有用吗？效果好像有。一炷香的效果。鱼的记忆。所以，他还是到了红树衫林，来到了张雪的案发现场。
    李浩然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心中的执念，或许是为了梦想，再或者是王凯的威胁，还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或许第四个理由才是真正的理由。
    他看到黑得发亮的屎壳郎在小土洞前进进出出，忙来忙去。每只虫子，跟前都推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粪球。这是它们的食物，也是它们小时候的家。屎壳郎从小就在粪球长大，成长以后也是粪球为食，这是它们的习性。
    但凶手为什么这么喜欢屎壳郎呢？难道为了吃屎？或者是粪？李浩然实在有些搞不懂。脑子里疑问，所以最好办法就是去产生疑问的地方寻找答案。
    屎壳郎。李浩然忍不住捏起一只屎壳郎，眯起双眼，放到阳光底下。小小的屎壳郎，头上那两根又细又长的触角仿佛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拼命挥舞着八爪，试图挣脱来自外敌的束缚。
    李浩然又将屎壳郎凑近鼻孔。臭臭的味道。每天与屎粪为伍，哪有不臭的道理？当然，味道并不是李浩然所要确定的，他要明白，为什么凶手一定要拿红树衫林的屎壳郎。他看过一份关于案发现场屎壳郎来源地的报告。其足上和躯干所携带的泥土，均来自红树衫林。这点很重要。有那么几次，他还曾想建议警方在红树衫林布下警力，暗中巡视红树衫林，看是否神秘人物出现。但基于这一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幼稚，以至于他连提的勇气也没有。在青苹果市，屎壳郎分布实在是普遍，红树衫林也实在有点大，在红树衫林进出的人们也实在有点多。在红树衫林布置警力，无异于大海捞针。
    从屎壳郎身上实在没有观察出什么，李浩然不得不将挣扎得快要断气的屎壳郎放生。跟人一样，这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有它的生活，也有它的世界。他不应该打断它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旅程。
    李浩然站了起来，毫无结果。一个脚印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算太清晰，也不算太模糊，但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个脚印。大约43码的成人脚印。
    在红树衫林里出现脚印，这一点也不奇怪。这两天温差比较大，所以露水比较重。虽然现在临近中午，大部分地方的露水都已经消失，但在红树衫林底下的草坪上，依然还保留着湿漉漉的痕迹。毕竟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通常温度都会低一些，露水蒸发也会慢一些。
    这个脚印之所以能引李浩然的注意，那是因为这个脚印的痕迹有些特别。特别在哪里？大小？形状？还是朝向，脚力着力点？都不是。是脚印的条纹。草坪上只有一个脚印的轮廓，中间并没有凸起凹下的条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双鞋的鞋底被磨平了。只有鞋底磨平，才不会在脚印中间留下条纹。鞋底磨平的情况有两种，一种就是路走多了，鞋子使用年限太长以致鞋底磨平，一种是故意把鞋底磨平。
    这是人才公园红树衫林的草坪。人才公园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紧靠政府大楼和金融谷，所以到人才公园里闲逛或者锻炼的人们，要不就是在这附近上班，要不就是附近的住户。而这一群体，通常代表着高收入，至少是稳定收入的阶层。换句话，他们有钱，至少是不差钱。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中谁会穿着一双连底都磨平的鞋子，到红树衫林里来晃荡？
    答案只有一个。有人故意穿了一双故意磨平鞋底的鞋子，到红树衫林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似乎好像也只有一个。
    李浩然心头跳上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很强烈。
    凶手一定来过这里，而且是今天，比他早了一点时间。
    李浩然立刻警惕地环视四周。不远处，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手挽手一起闲逛，一个中年大妈牵着一条白色的牧羊犬正在遛弯，一个老人推着一个黄色的婴儿车信步走向一处儿童游乐设施。
    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一切显得那样的正常。
    既然凶手来过这里，目的是什么？李浩然不自觉再次细看现场。地上只有脚印，而无鞋底的脚印就只有这么一个。除了一个脚印，这家伙什么也没留下。或许也有可能留下什么，但李浩然也发现不了。因为现场已经明显遭受了破坏，地上可不止一个无鞋底的脚印，那就意味着除了凶手之外，已经有多人来过这里。李浩然无法区分谁是谁的。
    那么，凶手来红树衫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屎壳郎？还是……
    但有一点值得肯定，既然凶手来过这里，一定会跟这里扯上一点关系，至少不会离这里太远。
    李浩然抬头，猛然看到金融谷的一栋大厦。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上下覆盖着深茶色玻璃的大厦，如同披上一层白色晶体，显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换句话说，阳光反射，非常刺眼。
    刺眼的金融谷会议中心。
    李浩然脑海里像是划过一道闪电。他掏出手机，拨打了刘宇西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几秒之后接通。
    李浩然根本没有给刘宇西说话的机会，“我要三个被害人近半年的工作轨迹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