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聪明的王凯
    警察局里的体育运动中心，是占地约一千平米的大中心，足可以容纳二百人同时运动锻炼。体育运动中心，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运动设施齐全，跑步机、固定式自行车、拳击袋等健身运动设备应有尽有。同时，在运动中心的一角，还建了一座高达15米的攀岩训练场，专供攀岩爱好者使用。
    陈忠喜欢运动，更喜欢攀岩。所以，自从他走马上任警察局局长以来，体育运动中心突然新增了一批崭新的运动器械，又突然新增了一批热爱运动的警察。
    正因为陈忠热爱运动，喜欢锻炼，所以，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不错。虽然人到中年，但小腹肌肉平坦，肱二头肌雄壮有力，胸肌鼓当发达，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很年轻，很青春，很养眼。他为自己的身材感到自豪和骄傲，所以，一旦没有工作的繁忙，世俗的缠扰，就算是饭局应酬之后的空闲时间，他也会到体育运动中心锻炼。
    现在，他刚刚从攀岩的最高处飘逸如风滑下，还没来得及擦干额头的汗水，一眼就瞥见安全垫边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着一身宝蓝色的警服，头戴一顶宝蓝色的警帽，毕恭毕敬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着装严谨，态度恭敬，神色严肃，一看就是来汇报工作的。陈忠很不喜欢在他锻炼的时候，有人来烦他，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锻炼就是锻炼，工作就是工作，两者要分开。他经常提醒下属要注意场合，注意时机。如果是往常，他看到有这样穿戴整齐的下属站在体育运动中心，一定会开口训斥，一定会让他滚出运动中心。但现在，他可不能这么做。尽管觉得窝火，但他仍试图平静下来。原因很简单，这个站得毕恭毕敬的警察，是他让他来的。
    陈忠解开套在腰间的安全绳，拍了拍满是镁粉的手掌。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粗壮有力。这是怎么的一双手？既可以妙笔生花，又可以力拓精石，甚至还有人称赞过他的手是钢琴家的手，灵巧而富有弹性。如果他能学钢琴，一定是当代的肖邦、阿格里齐。嗯，的确如此，他之所以喜欢攀岩，也跟他的手指力量有关。很小的时候，他很喜欢爬树，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虽然不高，难度不大，但仍然乐此不疲。所以，他手指和上臂的力量一直强而有力。也正因为如此，在警校毕业考时，他攀绳成绩打破了警校甚至是全国的纪录。直到今天，他仍然感到无比自豪。
    “你怎么来了？”陈忠斜了一眼王凯，说道。是陈忠让王凯过来的，这一点没错。陈忠的问话，也一点没错。一点也不矛盾。叫人过来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直接最简单也最没有水平的叫人，就是直接打电话联系，让对方滚过来。当然，陈忠绝不会采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做人做事都应该讲究方法，学会艺术。他和王凯，是隔了一层的上下级关系。警察局长，重案组长，当然不是直接的隶属关系。直接越级干涉，指使下级的下级干这干那，这很不科学。所以，在一大早的会议上，他点评了最近开展的工作，又着力对三起案件的情况进行了分析。在会上，他没有批评谁，也没有喝斥谁。一切都显得很正常。但一切都有点不太正常。正常的是他在会上的态度和表现，平静儒雅，就像一个大学教授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但不正常的是，早会绝不会这样长篇累牍地提及三起案件。这从来没有过。至少在他上任警察局局长之后，没有这样的先例。
    信号就隐藏在不正常之中。聪明人自会捕捉到这样的信号。今天晚上，他本来还有一个饭局要参加，但他推掉了。他知道有人会到体育运动中心找他。
    那个人一定是王凯。因为王凯是聪明人，跟他一样的聪明人。
    王凯见陈忠从攀岩高点滑下落地，马上打开捧在手里的水壶，递给陈忠。
    陈忠又是看了一眼王凯，没有伸手接。他想传递的信号希望王凯能接收得到。他对他的工作不满意，尤其是案件调查方面。王凯抓捕了龚青仁，但毫无疑问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王凯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把水壶盖重新拧紧。
    “今天我刚好在单位值班，又看到体育运动中心这边灯亮着，所以过来瞧瞧。”王凯轻松地笑道，好像在掩饰刚才的尴尬。
    这个开场白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单刀直入，至少还为接下来彼此的谈话留下不小的空间。陈忠没有说话，低头理了理栓在腰带上的镁粉袋。今天单位值班？单位是有值班的，但今天应该不是王凯。作为局长，他十分清楚警察局今天的值班领导是谁。
    “陈局的身手仍然这么敏捷啊，这肌肉这身材，可真好。这都可以参加健身比赛了。真好。”王凯把手里的水壶放在地上，笑道：“比起我们单位里的好多年轻人都要匀称，所以啊，陈局，什么时候也得给我们上上如何保持完美的身材的课，毕竟我们警察也是要讲究形象的啊。你看现在有些小年轻，真的是胡吃海喝，胖得不像话，那个腰就像水桶一样，如果不是穿着警服，谁会想得到他还是个警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尽管陈忠知道王凯这是拍马屁，但心情仍然为之一松。良好的交流就是这样开始的。
    陈忠摇了摇挂在腰间的安全索。他还要再攀一次，而现在安全索有些松了。王凯立即接收到了信号，一步上前，帮忙陈忠拉紧安全索到合适位置。
    陈忠放了手，转个身，换了个让王凯帮忙的姿势。
    “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处境。”陈忠终于开口说了话。在聪明人面前，不应该多说废话。现在的处境很关键。警察局长的位置并不是他最终的理想，警察局长上面还有市长，市长上面还有书记。青苹果市市长刚刚退休，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而他，正好是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前段时间，市委书记还找他谈了谈，问他对这一位置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但陈忠没把自己的兴奋表现出来，而是谦虚地表示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但如果能在更高的岗位上历练，一定可以增强为人民服务的能力，提高为领导分忧解难的能力。
    陈忠不会把这话说给王凯听，但他相信王凯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稳定压倒一切，社会的稳定代表着民心的稳定，民心的稳定代表着我们工作的能力，我们的能力就是做好本职工作，把握机会，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迎难而上。”他点到为止，走向攀岩台。
    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的话点明，如果需要他把话说明，那就不需要今天晚上的交流。
    果然，王凯对着他的后背喊道：“好的，我明白了，我会把他找回来。”
    陈忠转头瞥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凯真的很聪明。他需要这样得力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