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草坪上的小土洞
    不知什么时候，李浩然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脸。是在拍，还是在打？不知道，反正他觉得脸颊很痛。意识慢慢回来，聚拢。
    他睁开双眼，模糊的一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从远方渐渐靠近。
    一个人影慢慢化开，逐渐展现、清晰。是刘宇西。
    刘宇西一脸的焦躁，抬手、放下，再抬手，再放下，每一次手掌的着力点都在同一个地方，速度很快，次数很多，频率很高。一下，两下，三下……很无奈，刘宇西手掌的着力点一直是李浩然的脸颊。毫无疑问，她在打他的脸，简称打脸。那么她这是在帮他，还是公报私仇？
    “够了。”李浩然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刘宇西继续打他，尤其是打他的脸。“再打下去，你只能见到一个胖乎乎的猪头。”
    但他还是看见刘宇西的手高高抬起，于是本能地往刘宇西怀里躲。他鼻孔里沁入一阵芬芳的体香，就像那种茉莉花开的清香味，淡雅且不浓郁，清新且不庸俗。很好闻。他喜欢这个味道。他用力吸了吸鼻头，真的很好闻。等等，这是刘宇西的体香？那么这是刘宇西的胸怀？
    他着急确定，侧脸，抬头，刚好看到刘宇西的脸蛋。刘宇西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她的一只手还举在半空，似乎被人定了身，一动不动。而她那一张白如玉脂的脸，却忽地飞起了两片云彩。绚丽而多彩，无瑕而多姿。很美，美得令人心醉。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况且是异性之间的美，如同两块超强的磁铁，一经碰撞，就会相互吸引，强力吸合。
    这好像不太好。她还是个孩子。李浩然赶紧转头，但好像忘了他的头在刘宇西的怀里，他这一转头，又直接钻进了刘宇西的怀里。他感觉脸颊贴上一团软软的东西，富有弹性，又温暖如春。这是什么？屁股吗？还是……他的大脑在一刹那间停滞，一片空白。
    时间停止了两秒，还是二十秒？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的是刘宇西轻喝了一声，“滚”，她高高举在半空的手落了下来，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颊上。她高高举起的手，好像就是为刚才这个巴掌而准备的。她提前预判了他这个看上去下流可耻的动作。
    痛，刺痛。的确比刚才的要痛了许多。时间开始流转，停滞的脑细胞开始重新运作。“好的，我滚。”李浩然一骨碌从刘宇西怀里滚了出去，紧接着从地上爬起，动作比逃命的羚羊还要灵活，比抢食的猴子更要敏捷。
    “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里？”为避免尴尬，李浩然赶紧岔开话题。他四下转头，似乎要寻找问题的根源，其实心里一清二楚。周围是红树衫，地面是草坪，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空气中还有一股并没有完全散去的血腥味。很显然，他还在案发现场。张雪被害时的案发现场。周围除了刘宇西，并没有其它人。王凯、王大顺和夏丰去哪了？打昏他之后跑了？这好像不太重要。重要的还是他的脑海里依然会浮现刚才的画面。不，不是挨打挨揍的画面，是躺在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怀里的画面。软软的，温温的，香香的，感觉很好。
    感觉很好？不太好。李浩然立刻就像一个心虚的小偷，偷偷瞄了刘宇西一眼。四目相对，目光相接，又像触电一样，马上弹开。
    “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为什么会？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刘宇西有些语无伦次，慌乱地捋着自己额头的秀发。
    可以看得出，她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来根烟吧。抽烟能缓解尴尬，能缓解紧张的心情。李浩然双手在身上摸了一通，并没有找到烟。“我的烟呢？”他一眼瞥见地上那一团皱皱的烟盒，这才想起，最后一支烟已经抽完了，刚才还是王凯递的烟。
    “他们人呢？”李浩然只能抹了抹嘴，以表示对没有烟的无奈，安慰一下发苦的嘴巴。
    “走了。”
    李浩然瞥了刘宇西一眼。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王凯他们已经不在了，当然是走了，还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想知道的是他在这里躺了多长时间。他还没发问，刘宇西已经提前问道：“你怎么躺在这里？喝多了？”
    嗯。酒鬼喝多了随便躺，乱躺，这是常有的事。但李浩然答应过袁建国，在调查案子的时候不喝酒，而他给自己定的规矩是不能喝多喝高。喝多喝高的标准就是他有没有随便乱吐乱躺乱睡。
    很显然，他没有喝多喝高。但他还有些奇怪，难道刘宇西没看到王凯揍他？或者他挨揍的画面？
    “嗯，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地上了，而我是在路口遇到了王凯。他们跟我说，你喝多了，跑到人才公园睡觉来了。他们想把你叫醒，但你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本来他们想要报警，但一想到他们也是警察，报警也没用。现在我来了，就交给我照顾好了。”刘宇西解释道。
    嗯，还好，没有戳破他那一张沧海桑田的老脸，心里也更佩服这群王八蛋，自己挨了这长时间的揍，居然一点外伤也没有，水平真的很高。不过，他的脸颊还是感觉火辣辣的痛。他摸了摸脸颊，“这就是你打我脸的理由？”
    “我那是在帮你。”
    “帮我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择打脸？”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当一个人陷入昏迷的时候，就得轻轻打脸唤醒他。”
    “打脸唤醒？难道你没学过急救？教官没教你？你能把教官的名字说给我听吗？看我不收拾他。”
    刘宇西想了一下，“哦，好像也是。我不应该打你。”她顿了顿，然后忽地笑出声，“是不是应该给你做个人工呼吸？”
    “嗯，这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李浩然毫不犹豫、一本正经地回答。
    “正确个屁！”刘宇西踢了一脚李浩然的小腿。
    李浩然笑着躲开，可没想到他踩中的草坪刚好有个土洞。土洞虽然不大，但也刚好可以容得下他一只脚。他的脚踩中了小土洞，上半身就不太稳，摇了两下，幸好他反应快，不至于摔倒在地。草坪里应该会有小土洞的，有些是地鼠的家，有些是人工比如小孩玩耍时留下的，但这样的小土洞并不会太多。所以，李浩然瞥了一眼那个差点摔他狗吃屎的小土洞，不由得发一声感叹。“真是走了狗屎运。”
    接着他就看到了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粪。这两者可是有区别的，屎是湿的，粪是干的。草坪上似乎有一些已干或者还没未干透的粪便，当然，这好像并不是人类排泄的。粪便的数量并不算太多，也不太显眼，不然一定会有市民投诉。
    再仔细看，李浩然似乎还看到了那个被踩中的小土洞周边，就是在塌下去的草坪周边，居然还有很多个圆形的小孔，好几只黑色的小虫在洞口爬来爬去。壳黑得发亮，四肢强劲有力。
    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虫虫——屎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