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邋遢道士鼻子灵。
    刚刚还呼噜声如雷，可这面条一做好，便悠然转醒。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咦，怎么多出了一锅面条，不错不错。睡醒了就有吃，吃完继续睡，妙哉。”
    邋遢道人屁颠屁颠走了过来，毫不客气便拿起碗筷，自个盛了一碗。
    先是嗦了一碗面汤，然后用筷子哗啦啦往嘴里扒。
    火速吃完一碗，仿佛吃着不够劲。
    便道：“有蒜否？”
    “没买。”
    邋遢道人摇了摇头，“你个后生仔，真不会过日子，买面居然不买蒜。”
    林渊心想，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不过也没说出口，毕竟眼前这位，就是他大爷，他还有求于他嘞。
    邋遢道人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一木墩上，然后拿起白天剩下的一些卤肉，就这吃。
    眼神贼溜的他，忽然瞅见林渊那大包小包的吃食中，放着五六瓶酒。
    虽不是五粮液，但也好过他平日里吃的酒。
    当即拍了拍自己身边正在吃着香蕉的猴儿。
    那猴儿心领神会，便帮他抬了一瓶过来。
    “不错不错，算你小子有眼力见。知道老道我酒不够喝，又给添了几瓶。”
    邋遢道人拧开瓶盖，先是闻了一闻，然后闷了一大口，紧接着继续吃起面条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邋遢道人已经换了坐姿，不，应该来说，由坐变成了躺。
    只见他单手放在木墩上，撑着头，袒胸露乳，侧躺着，哼着小曲。
    听调子，像是某种地方戏曲。
    林渊洗完锅碗瓢盆，衣服也差不多干了，便穿了上去。
    一直打着个裤衩，也不雅观。
    老道士哼完一曲，看向林渊，忽然道：“林小子，把你平生所学，都给老道我演示一遍吧。”
    林渊闻言，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是大喜。
    自己忙活了一天，当真没白忙活。
    求人问事，贵在心诚，此言不欺也。
    林渊站起身来，走到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便开始演练起来。
    神聚气敛，身手放长，松腰圆裆，开胯屈膝。
    太极，是他当前所学之长，他这一身本领，皆在这太极拳当中。
    杨、陈、吴、孙、武，五家太极拳，在他手里信手拈来。
    动作时而如清风扶柳，时而快若惊雷，快中有慢，慢中有快。
    周身无处无太极，一阴一阳，一虚一实，抬手间，阴阳虚实切换如一。
    演练完太极，他又打起《罗汉拳》来。
    从一条椽到罗汉伏虎，招式刚猛，拳风阵阵，在这山腰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爆破之音，恰似雨夜云层深处的闷雷之音。
    六套拳法，一一打了一遍后，林渊回到原位。
    邋遢道人看着他，先是说了一句：“杨、陈、孙、吴、武家太极拳，你小子学的倒是挺杂。”
    “不过，不管多少家，不管招式有多少不同，皆不离太极二字。”
    “你虽学贯五家，但还尚没有达到五门如一的境界，不必要的招式太多。就好比一根棍子上，还分出了很多不必要的枝丫，还未真正去繁就简，直取太极真意。”
    邋遢道人这话，和系统给他的提示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五门合一，最终得到只有十三式的太极拳，这不就是删繁就简，直取太极真意么。
    而且，随着他自己太极拳的境界日益精进，同样愈发觉得，各家太极拳中不必要的招式太多。
    “你可知道你现在处于什么层次？”
    林渊想了想，回道：“我之前读过王宗岳的《太极拳》论，上面有关于太极拳练到最终境界的描述，
    ‘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如果说太极拳的最高境界就是这样，那我想我应该达到了。”
    邋遢道人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太极，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而这王生之言也不过是管中窥豹，井中望月之说，应当来讲，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始也。”
    “光以力量运用的技巧来说，有明劲、暗劲、化劲三重之说，明劲就是百分百能够发挥自身的力量；
    暗劲也叫阴劲，乃阴柔之劲，将直来直去的力量化作由表及里的渗透之力；
    而化劲，既包括化去对手之力，任他力来如何猛，我自化去如清风。同时，也包括化去自身之力，即让自己收放自如，欲要力往何处使，那便去往何处去，欲要力来何处收，那便何处化乌有。
    你现在应当是半只脚踏入了化劲，但离真正随心所欲，挨着何处何处化，挨着何处何处发的境界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以你这年龄达到这般成就，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不夸张的说，寻常武人，走到这差不多到头了，若还想再进一步，非得逆天而行不可。”
    邋遢道人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还请道长细说。”林渊急切道。
    “这世间万物，凡是都有一个极限，人同样如此，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上天为了天地能够平衡运转，在万事万物上施加的一道桎梏。”
    “这些桎梏就好比一个又一个护栏，万物皆在这护栏之内，有条不紊的运行。它既是一种保护，但同时也是一种限制。”
    “就拿你现在的状态来说，若是强行突破这种限制，那最终的结果，就是身死道消。”
    “大道至公，而公，是一种平衡，谁要是打破这种平衡，就会有灾祸发生。”
    “那怎么样可以避祸呢？”
    邋遢道人笑了笑，道：“这天地虽然在万物上施加了一道桎梏，但这桎梏并非那么蛮不讲理，终究还是有一线生机可取。”
    说完，见林渊一脸喜色，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要取这一线生机，并非易事，乃逆天而行之举。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是天知晓你在窃取这一缕生机，打破世间平衡，便会有可怕的劫数降临，稍有不慎，便会化作飞灰，不知你敢不敢去取？”
    这劫数之谈，虽让林渊有些发怵，但只当他这是神鬼虚无之言。
    不过转念一想，系统这玩意都有可能出现，又有了几分相信。且听他待会如何说不迟。
    便挺着腰板道：“怎么不敢取，取了还有得活，不取那就得等死。道长你只管说这一线生机在哪。”
    在邋遢道人说他命不久矣的时候，他其实便已经没得选了。只能寄希望在对方身上，希望对方没有诓骗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