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
    人上了一定的年纪或是心绪越发平静下来了，便不会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可林婉栖认为自己还没想通，接受不了别人的议论，尤其是骂贺若初的。他们见风便是雨没有自己的观点，全是跟着舆论一起走。
    网暴根本不需要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打打字的事，将生活的不幸随意发泄在网上一个陌生人身上。
    这次的事情发酵的格外可怕，就连远在国内的林泽言和黎宁婉也忍不了了。一通电话拨过来：“栖栖，明天你和肖帆回凉城。”
    当初送女儿去国外读书初心是为了她散心，加上林氏一半的根基也在m国，这才放心的。
    现在想要她回到凉城，竟也是为了让她远离是是非非。
    想到所有的事几个月了毫无进展，林婉栖声音含糊着：“爸妈，这边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况且现在肖帆刚进肖氏不久，他也不会这个时候离开的。”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昨晚我们已经和他商量过了，他愿意来到凉城发展。”电话里林泽言语气稍微有点欣慰，这个女婿再不济这方面也让他有些满意。
    更何况林婉栖这个女儿是他们捧在手心疼着长大的，虽说气她拿婚礼当儿戏。但如今已经成为定局，他们愿意尝试接受肖帆。
    早听说他在肖氏除了有肖老的撑腰外，基本没有人真听他的，那些人跟在肖帧庭手下做事多年，不会服这么个毛头小子。
    让肖帆现在去凉城发展还是他高攀了林家，到时候为了栖栖别说一个公司了，就算十家公司林泽言也会给他。
    要不是林婉栖看清了肖家的真面目，听到肖帆说这样的话估计会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现在，她不仅没有一丝动容，反而还觉得很可笑。
    一顿敷衍后林婉栖挂断电话去敲响了肖帆的房门，似乎他已经等很久了，房门半掩着：“进来吧。”
    落地窗旁的桌上放满了各种文件，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明天飞往凉城的机票。肖帆毫不遮掩，起身扶着林婉栖过去坐下：“你是想明天下午回去还是吃完早饭再走？”
    肖帆弯腰一只手撑在林婉栖后背的椅子上，一只手指了指屏幕上好几个航班班次，垂眸悄悄瞥了一眼身边脸色难看，紧紧抿嘴的女人。
    近距离之下，他能清楚的听见栖栖沉重的呼吸声，素颜下的脸庞更加清秀。
    外人看来林婉栖仿佛被他圈在怀里一般，半晌之后她才吐出一句话：“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回凉城便是正中你大哥下怀吗？他想要赶你走，你甘愿就这么离开？”
    她微微仰头对上肖帆优越的下颌线，忽然肖帆低头，四目相对时嘲讽道：“你觉得你爸会放你走吗？”
    看出了林婉栖的心思却不想揭穿她，肖帆抬手勾住她的下巴浅浅一笑：“我说过，肖氏于我而言远没有你重要，如果能换取我们片刻的安宁，我愿意回到你的故乡。难道你不想回到爸妈身边，是这里有太多对你来说未完成的事情吗？”
    回到凉城做一个上门女婿？
    这个男人在生意场上可能不及贺若初和肖帧庭，可他的美术能力却是在林婉栖之上的。
    不管去到哪里，都不至于填不饱肚子。
    她盯着他的下颚线看了许久，心里是有答案的，但是嘴巴上说不出口。
    当然了，她不仅要做太多难如登天的事，更是舍不得离他太远。
    林婉栖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近来因怀孕的缘故变得微微浮肿，抬手握住下巴处肖帆的手时，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逐渐僵硬。
    “你觉得呢？”
    此刻楚楚动人的双眸里只有他肖帆一人，发疯狂跳的心脏出卖了他。
    栖栖的手很软，也很暖和。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柔舍不得松手，嘴角勾起一丝痞笑：“你想要的就在眼前，却总是另寻他法做无用功。”
    下一秒抽空的手仅剩一点温存让肖帆魂牵梦绕，迎面的是林婉栖冷漠的眼神，仿佛方才的那一会儿是幻觉：“说得那么好听，你倒是给我啊。”
    之前她也想过从肖帆这里找到肖老绑架若初的证据，可齐洐说他对于那个计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看来，是齐洐小看肖帆了。
    “栖栖，我们回凉城吧。”知道她不想放弃，肖帆只能搬出林婉栖的软肋：“林朝阳和你哥他们应该没告诉你，贺若初带病去公司就为了对付肖帧庭，旧伤复发病倒了吧。”
    这个消息犹如一剂猛药冲住了对真相执着的林婉栖，过度的药量使她适得其反。
    肖帆眼疾手快扶住了踉跄后退的林婉栖，眼里的心疼溢出来了：“他在一家私人医院，消息都被封锁了，我也是今晚在公司听肖帧庭说的。”
    从小肖帧庭便是肖氏的准继承人，小小年纪进入公司开始慢慢掌舵。
    而贺若初和他相比自然没有那么城府深，虽然公司里一些人对贺若初不满，可毕竟有贺外公和舅舅贺程的支持。
    想要对付肖帧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会没事的。”林婉栖扶着肚子有些失神一般转身要出门。
    见她跟丢了魂似的，肖帆眼眶微红紧握拳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在身后说道：“我送你去看看他吧，那里保密工作很好，如果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出现不会引人怀疑的。”
    当初是他自己亲手拉林婉栖入局的，眼看她越走越深，肖帆突然不知所措了。
    叛逆少年遇到了清纯美好的少女，不管之前出于何种目的，此刻的爱意是真的。
    林婉栖没有说话回房间了，肖帆起身去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会儿新闻，见楼上依然没有动静，他便起身去浴室洗澡。
    他特意给房门留了一条缝打算成全口是心非的女人，可过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见她出来。
    肖帆从烟盒里拿了根烟，有点不耐烦的将烟夹在了指间。他没想着抽烟，怕林婉栖见了不喜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昏暗的门口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逆光之下肖帆猛地回头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想让你满意，至少尽我可能去满足你。”肖帆顿了片刻，拿着外套便过去：“走吧，再晚一点就该打扰他休息了。”
    今晚漫漫长夜，朦胧的月色在黑暗中有说不尽的凄凉感。
    一路去到医院楼下，仿佛有千万只蚂蚁一样啃噬着肖帆的身体。他没有下车，低头看着手机：“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副驾驶的林婉栖没有半点犹豫便下车进入医院，现在十一二月的天气在m国有些凉意，她拢了拢自己的大衣。
    没几分钟她找到了贺若初所在的病房外，一抹蓝色温柔的身影映入眼前。看到林婉栖的出现，对方微愣了一会儿：“栖栖你怎么来了？”
    “表姐，我听说若初受伤了来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林婉栖的眉头微微皱起，透露出满满地担忧和隐藏无法释放的痛苦和困惑。
    惊讶之后很快宋思思露出惊喜的笑容：“现在已无大碍，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指不定多么生龙活虎呢。”
    见宋思思转身要进入病房告诉贺若初了，林婉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别告诉他，我只是得知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心里不安这才前来看看。”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神深邃而失落。
    宋思思满眼心疼：“其实……”
    “栖栖来了。”
    忽然出现的贺妈妈眉头一紧，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的声音有些淡淡嘶哑，像是哭过。
    有时候深陷泥潭感到痛苦的不止是当事人，身边爱的人会比他们还要难受。这几个月贺妈妈已经憔悴不少，昔日的光鲜靓丽如今已是黯然失色了。
    除了内疚之外，她这么大的变化林婉栖见更是心疼和心酸，就连说话的底气也没了。
    声音弱弱道：“伯母。”
    可贺妈妈在面对林婉栖时更是有无力感：“这么晚了你身子不方便还跑一趟，劳烦你还记挂着若初。”应了一句后，贺妈妈疲倦地过去拉着林婉栖的手：“他好不容易睡下，我们去一边说话吧。”
    说完给了身后的宋思思一个眼神，对方识趣地离开了。
    楼道拐角处，贺妈妈如往常一般轻轻抚摸她的手：“听思思说你明天就要和肖帆回凉城了？”
    原来一个人态度的转变是有迹可循的，林婉栖忍住心底的苦涩摇头：“不知道表姐从哪里听到的假消息，我们没有回凉城的想法。”
    果然，对面的人慌了：“可这是楚泽在电话里亲口和思思说的啊，栖栖啊，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她失望的眼神如同一把刀扎进林婉栖心口上，唯一的期待目光就是希望从自己口中听到另一个答案。
    林婉栖没有回答，她的唇角微微下垂，形成了一个无法掩饰的伤感弧度。
    她的嘴唇干燥，几乎没有任何笑容可寻。
    现在她和肖帆绑在一起，肖帧庭不想肖帆留在肖家自然会从林婉栖下手。而她只要继续留下，贺若初便不会对自己弃之不顾。
    明白所有的利害关系，可林婉栖依然下不了决心。
    直到眼前让她尊敬的人一番犹豫后身躯缓缓往下：“伯母！您这是做什么？”林婉栖心一惊，连忙阻止想要跪下的贺妈妈。
    “栖栖算伯母求你了，放过我们家若初吧！你现在也快是一位母亲了，你应该能明白我望着孩子平安顺利的心。”贺妈妈的眉毛紧锁，额头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每个字都发自肺腑，满眼泪光的她也几十岁了。自从失去若初父亲后就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打击，她只愿唯一的儿子美满度过一生。
    面对贺妈妈的祈求，林婉栖的脸颊没有了往日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苍白而憔悴。
    “我不能离开这里，也不想看若初再为我受伤。但我一定会找他说明白的，伯母我真的不能现在回凉城。”她扶着贺妈妈胳膊的手越发用力，下意识瞥向病房的方向。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使人更加痛苦，贺妈妈声泪俱下：“可若初是什么性格我们都清楚，他是不会对你的事视而不见的。栖栖，看在曾经美好的份上你放他一条生路吧！伯母没有让你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只是他需要一个过渡期。”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此刻她的力气大到林婉栖都快扶不住了。
    林婉栖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栖栖！”
    她的肩膀下垂，身体微微颤抖。林婉栖不敢与面前的人对视，她挣扎开贺妈妈的手慌忙转身离开，步伐缓慢又无力，仿佛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夜晚医院的走廊格外安静，林婉栖带着迷茫踏出大门，失魂落魄的模样伴随着她。
    等候多时的肖帆紧张上前询问：“怎么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细语的问道。
    没有任何回答也没躲，林婉栖有些木讷地摇头，似乎迷失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找到出口。
    苦寻的答案和所爱之人的安宁如今需要二选一，这个问题快要将她压垮了。林婉栖一直认为自己认定的事都是正确的，包括像齐洐说她逞能想凭一己之力找到真相。
    今晚她开始犹豫了，一直以来林婉栖都告诉自己不能把贺若初拉下水，却每一次都在连累他。
    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车子行驶在大街小巷中，副驾驶上的女人继续假寐为求片刻安宁。
    肖帆时不时侧头偷偷打量着林婉栖的状态，他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今天晚饭的时候听说唐小姐明天就要回国进剧组了，这会儿我们回家她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他很了解林婉栖在乎的是什么，下一秒假寐的林婉栖缓缓睁开疲倦的双眼，平静看向认真开车的肖帆。
    很快她收回视线，沉默片刻开口：“明天我和容宁一起回去。”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决定，只有林婉栖自己清楚这个决定代表什么。
    所有的事会往后推，更会侵占她往后的岁月。
    “好，我们一起。”
    肖帆不可置信看向冷静的林婉栖，紧握方向盘的动作倏然停顿，车子摆动了一下。吓得他立马收回视线紧盯前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