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何须淋雪作白头
作者:星昙   流星流浪记最新章节     
    “愣着做什么?”最终还是七九先缴械,揣在衣兜的手撑着大衣向她敞开怀抱,“以为我是幻觉?”
    许流星突然鼻尖酸酸,向前一小步,扑进他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软软糯糯的毛衣下,心跳如擂鼓,欢奏久别重逢的欣喜。
    许流星在他怀里深深呼吸,那股淡淡的枯叶味,在这样冷寂的夜里,又添了些平和又洒脱的禅意,浮于虚空的妄念有了着落。
    七九在她发顶笑了声,漫不经心地问:“姐姐在吸猫吗?”
    “不是猫,是我的小刺猬。”许流星在他怀里翁声翁气地纠正他的用词。
    温热的呼吸一点点穿透衣服,猝不及防地将他的心房烫了下。
    七九滚了滚喉结,低头看见绽放于她发顶的一朵朵可爱雪花,小声说:“姐姐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嗯?”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许流星愣了下,这么一句被用烂的情话,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又生出些奇异的柔情蜜意,温柔缱绻。
    但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许流星忍不住轻轻一哆嗦,抬头望着他。
    “那你知道后一句吗?”
    头顶沉默不语,她于是自己接下去说:“白雪若是雪可替,世间何来伤心人。”
    话落,七九的笑容僵在脸上,雪花飞旋着落在他弯弯的长睫上,冷白的肤色裹上一层清寒,给他染出些忧郁气质。
    许流星踮起脚尖,双手勾在他的后颈,把吻轻轻印于他的下颌,不经意地放慢语速:“但还有下一句。”
    “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小九,我要与你朝朝暮暮,与你日久歳长。”
    七九的笑容又活了过来,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还有下一句吗?”
    许流星弯眸看他,温声回答:“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许流星眨眨眼,颇为轻佻地勾唇一笑,眼神色眯眯地仰头瞧他,“你还没亲我。”
    昏暗光线下,七九漂亮的眉毛隐约颤了颤,连带长长的睫毛,抖落一地风雪,潋滟的眸子从她的眼睛转移到额头,一脸真挚:“我明明……”
    许流星抬手遮住自己的额头,委屈地打断他:“额头不算!”
    “那……”七九故意拉长了音节,勾着唇懒懒地睨她。
    许流星在他缓慢转移的注视下,飞快地捂住双颊,“脸也不……”
    话未说完,重心陡然上移,而她双脚虚虚腾空。
    七九搂着她的腰往上一提,轻柔的吻落下来,唇还是冰冰凉凉的,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的索求却又滚烫,日思夜想积聚起来的渴望,一朝爆发,便如洪水猛兽,龙卷狂风。
    好半晌,两人分开。
    许流星意犹未尽地舔舔唇,一张小脸上抹了淡淡红晕,眸光泛着涟漪,娇艳含情。
    七九把她抱得更紧,埋头在她颈窝,小声抱怨:“星星别放蛊了,我年轻,把持不住。”
    许流星噗嗤一笑,从他腋下钻出手来摸他的耳朵和头发。
    两人紧紧相拥静立,暖意肆意流淌着,仿佛再也感受不到寒冷。
    然而现实是,在这零下的风雪中,人无法通过相拥相依来维持体温。
    一起冻死在这陌生的城市,显然不是什么浪漫之事,他自然也想朝朝暮暮,但又更担忧她的身体。
    就像闪电劈开黑夜,浓重的欲望终究还是败给了匆匆划过大脑的理智,惊得七九微微一颤,他偷偷咬咬唇,最后依依不舍地开口:“太冷了,你该回去了。”
    “真要我走?”许流星闻言便稍稍离开了他的怀抱。
    感受到胸膛处陡然消散的体温,又听她这么一说,七九就更加不舍。
    但他迟迟不应声。
    许流星于是真的就彻底离开了他的怀抱,抬头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声音温温吞吞的:“好吧,那我回去照顾别的男人咯!”
    “你敢?!”七九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又把她揉进怀里,恶狠狠地说:“怎么就那么坏呢?”
    许流星不以为然,低声笑了笑,拨动指尖调皮地在他胸膛上绞出一只又一只星星,故作纠结道:“那怎么办呢?”
    七九看她轻浮到极点的模样,又觉得心肝被猫爪子挠得一阵痒,慌慌张张地抓住她胡乱撩拨的手。
    许流星往背后的长街望了望,路灯已在两人厮磨纠缠时,默默恢复了光,“你来的路上,有看见旅店吗?”
    七九点点头,但眼神突然有些晦暗,“但是我……”
    “那走吧!”许流星打断他的话,牵着他的手,挽上他胳膊,顺势便把自己的手一并揣进他衣兜,“九哥带路。”
    七九拿她没辙。
    走了两步,他停下。
    侧眸看她,“雪厚,小短腿走得了吗?”
    他作势要把她打横抱起,却被许流星拦下,她不太开心地说:“小短腿还能跑能跳呢!”
    话罢,她便放开他的胳膊,往前一跃,回眸看他一眼,又笑着往前蹦了好几步。
    再回眸看着他笑,叉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问:“还说我是小短腿吗?”
    七九慢慢跟在她身后,双手揣在兜里,态度散漫却又好似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笑。
    厚而绵软的白雪上,印出一只又一只深而小巧的足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尖上,踩出了格外悦耳的旋律。
    他向她伸出手,像沉稳持重的哥哥宠溺妹妹一般:“别闹了,会摔倒的。”
    许流星于是又乖乖地缠上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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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许骆攥紧了拳头,臂弯里搭着的羊绒披肩,已经裹满了风雪的冰凉。
    掌心中握着的伞柄,好似也被捏得咔滋脆响。
    和他的人一样,他的心也在迅速结冰。
    除了难捱的悲伤,还有他未曾如此这般深刻领悟过的无助。
    诞生于上世纪的老房子隔音效果约等于没有,所以在许流星关门的瞬间,他就清醒了一半。
    捂着剧痛难忍的胃下了床,先扶着墙去厕所飞快地洗了把脸,然后拿上披肩和伞出了门。
    一路跟着她。
    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这是他早就习以为常的行为。
    习惯了,好像就本该如此了。
    但哪怕脑子像团浆糊,荡得他头晕眼花,他的视线也一刻不曾从她身上挪开。
    直到看到她欢喜地扑进七九怀里。
    脑子里的浆糊在那刻被泼进万丈深渊,连带着脑髓被抽离身体的疼痛,让他分不清虚实。
    却又更清醒。
    清醒地看着他将她裹进大衣。
    清醒地看着她仰头索吻。
    清醒地看着两人在这鹅毛乱飞的冰天雪地中,上演狗血又缠绵的爱情电影。
    更清醒地意识到。
    他温柔又坚强的星星,其实也会耍赖撒娇。
    跟着两人直到他们抵达旅店,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许骆缓缓转身,眸子微微上抬,目光扫过身侧被雪压弯的树,又远远地睨向旅店对面的巷,那已然堆了积雪的墙,以及被阴影遮挡的人影和足迹。
    他低头万般无奈地笑了下,慢悠悠地撑开伞。
    将搭在臂弯的冰冷披肩挂于脖上,只随意绕了一圈。
    步子懒淡又沉重,一步,一步。
    往小巷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