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带着人马继续朝楚镇川的老巢进攻，沿途他特意绕开了一些可能会被设埋伏的地方。这样一来，他们就选了一条无比艰险的路。
    “将军是打算绕到敌人的后方去吗？”
    “正面硬扛咱们占不了多少好处。不过大家还是要注意安全，楚镇川这个人不好对付。”
    雁来山地势险峻，楚镇川不好对付，不然裴旭也不会亲征。
    绕到后方去，他们势必经历了不少的危险，原来两三天的路程，他们耗费了五六日。
    如今总算是到了山下了。
    “将军，现在侦察部队已经出去了。您连日赶路也辛苦，好好地休息休息吧。”
    裴旭说：“嘱咐大家千万要小心。咱们争取就这两日和对方决出胜负，不要再拖延下去了，大家都耗不起。”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自初一那天裴旭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转眼间已经是正月初六。
    明筝只是让涂敏他们随时留意外面的消息，一有什么风声就告诉家里。
    这最近这两日什么消息都没有。明筝心想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每天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公主的灵前上香，祈求公主保佑。
    除此之外这些天她也没出过家门，同时也大大地约束了家人们，不让家人出去惹事。因为还在新年里孩子们也都在家休息。重楼知道父亲打仗去了，倒是比寻常都要安静，也不吵着要出去玩，天天在家跟着蒋逸夫。蒋逸夫今年要下场考试，明筝也不怎么让重楼和隆兴去打搅他学习。
    好再隆兴是个安静的孩子，重楼也懂事了不少倒还算规矩。
    “阿娘，爹爹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筝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爹爹打了胜仗肯定就回来了。他们这次去的地方不远，我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分出胜负了。”
    “可是您前两日也是这样说的。”重楼那点耐心快被磨灭了。
    明筝柔声宽慰道：“我也给不了你准确的时间，不过你要对你爹有信心。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母子俩没说上几句话，蒋娘子走了来向明筝禀道：“王妃，沈家姑娘来了，说要见您。”
    沈菀许久不上他们家的门，对于这人的突然到访，明筝还有些诧异，忙说：“好，请她过来吧。”
    明筝又对儿子说：“你去陪你弟弟，别淘气。”
    明筝去了外面的屋子等着沈菀过来。
    过不多时，果然见沈菀摇摇摆摆地进来了，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婢女如月，明筝坐在那里也没动，等到沈菀到了跟前时，沈菀便与她行礼，明筝忙道：“免礼，赐座，看茶。”
    沈菀依旧下拜：“民妇向摄政王妃拜年了。”
    这些时日有不少的命妇要来裴家给明筝拜年，那些命妇有些年迈的已经六七十了，明筝哪里敢受这些人的礼，只以身体抱恙为由，一个也没接见。没想到今天倒生生地受了沈菀的礼。她离了座，扶了沈菀起来。
    “咱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明筝说着将沈菀打量了一通。
    沈菀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也仔细地施了脂粉，涂了口脂，脸儿似乎清瘦了不少，下颏的线条变得越发地明显，她今天披了一顶青色的斗篷，看上去倒有几分的素雅娴静。
    “规矩不能废。民妇是因为王妃的恩典才得以活至今日……”沈菀说着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又赶紧用帕子掩了嘴。
    “沈姑娘可大好呢？”
    “多谢王妃记挂，已经好多了。”
    沈菀客客气气的。
    说来人生际遇真是奇妙，当初明筝刚来京城不久，她受邀去沈家参加宴会，第一次见到沈菀时她觉得跟前这个女子颇有些脾气，活得很是潇洒。那时候她还羡慕过沈菀的出身，生在富贵锦绣中，从来不为生计发愁，没有品尝过人间疾苦。女孩子们之间偶尔拌几句嘴也是因为相中了某个男人的那些事。只是哪又曾想不过几年光景，世事难料，沈菀成为了后宫嫔妃，嫔妃又变成了废妃。现在沈家树倒猢狲散，沈菀连家都没有了，如今出了宫，连生计都变得艰难起来。
    对于沈菀的出身，明筝以前是有多忌讳的，毕竟他们可差点死在沈家人的手上。可如今沈菀的处境又让她有几分心疼。
    “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了，但毕竟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天气变化多端，你底子不好，需要好好地保养。”
    面对明筝的关心，沈菀连连点头。
    “现在日子能过下去吗？”
    “勉强能度日。”
    明筝见她的斗篷都是缝补过的，头上也只一根木钗，这还是曾经的宫妃，却一贫如洗，她心中一时有些感慨，当下就对跟前的丫鬟说：“去把我那花梨木箱子里锁着的东西取来。”
    丫鬟答应着去了。
    明筝知道沈菀和周缮的事，如今她也少不了要关心几句。
    “周大人还时常去看你吗？”
    “不大去。”
    “他是个大忙人，每天的事不少。你也别责怪他。”
    沈菀对周缮的情意明显都写在脸上。在明筝看来这两人也是一对苦命鸳鸯。要是沈菀没有入宫为妃，沈家没有败落。沈菀和周缮还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可如今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俨然不再合适。
    沈菀见明筝说到了周缮的话题上，她故意引着明筝继续往下说。
    “年后就没见过周大人了，我一直担心他来着，只是也没处打听他的消息，所以才冒然来了王妃这里，还请王妃相告。”
    敢情把齐王府当成情报中心呢？她笑了笑说：“别说你，我最近也没见过他。他是个大忙人，要见他一面本不容易。我也不好去打听他的事，左右是为公差繁忙。你也不必担忧。”
    “他多日未来看望我，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了新欢……”沈菀说着就含了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明筝劝说道：“他那么忙，哪里有闲心去招惹别的女人，你也多想。”
    “是么，他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这叫明筝如何回答呢，她又不是周缮本人，无法替周缮做决定。不过沈菀目前的状态看上去有些病态。
    恰好此时丫鬟将箱子里的东西送过来了，那是几件厚实的冬衣。她与沈菀道：“京城的冬天漫长，即便是立了春也还要冷两个月。这些衣物都是我穿过的，你也别嫌弃，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好料子，但好再干净整洁，又没有破损的地方。你拿去增添一下也能御寒。”
    沈菀当着明筝的面也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多谢王妃赏赐。”
    “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只是两件旧衣裳而已。你好好保重。也别多想，安心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沈菀连连点头。
    那沈菀来家坐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告辞。
    章太太还不认得沈菀，是通过蒋娘子的口中才得知了沈菀的情况。当知道沈菀曾经做过妃子，现在又想嫁周缮时，她曾和明筝道：“这样的女人也配得上周大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章嫂子别这样说，沈六姑娘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有些事她也身不由己。”
    章太太笑道：“我说这些话王妃也别怪我无礼冲撞，事实本就如此。周大人那么有本事，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明明可以娶世家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要理会一个曾经嫁过人的女人？”
    章太太是不知道明筝以前的事，所以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不顾及什么。只有蒋娘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蒋娘子也阻止不了章太太的嘴。
    “寻常的普通人家娶妻都要家世清白，姑娘纯洁无瑕，嫁过人的就不值钱了。”这是章太太的观点。
    蒋娘子担心明筝多想，赶紧插话说：“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姻缘天注定，说不定周大人就和那沈家小姐有缘。王妃您说是不是？”
    明筝有些尴尬地笑笑：“是啊，缘分二字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沈菀与周缮的事明筝也无暇多问。如今心里只担心在外的裴旭无不盼望着他早日凯旋。
    初六这天午后，她入了一趟宫，特地去见了元初。这次她带上了章韵蓉，毕竟之前元初就说要见见这个女孩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韵蓉下了马车后，感觉两眼都看不过来，紧紧地拉着明筝的手，她第一次进宫，既兴奋又紧张，还有些不安。
    明筝倒也能体会到这个小姑娘的心情，去乾元殿前，她安慰韵蓉说：“你什么也别怕，紧跟我就行了。见到他你该行礼就行礼，少说话，多观察总没错。”
    韵蓉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年纪又小，明筝怎么说，她就怎么答应。
    然后一路不安地跟着去觐见了元初。
    彼时元初倒也不得闲，有大臣特意来给元初请安。明筝也没到跟前打扰，只是带着韵蓉在耳房里歇着，直到宫女过来传话。
    “请齐王妃入内。”
    “陛下的客人都招待完呢？”
    “是，大臣已经走了。”
    明筝这才扭头叫了韵蓉，两人进了这边的偏殿。
    绕过了一架十二扇的绣山水的屏风，随即就见元初端坐在榻上。跟前有个绿衣小太监侍奉着。
    明筝拉了韵蓉要给元初行礼，元初忙道：“婶娘快别多礼，免了都免了。”
    明筝这才起了身，她上前关切道：“陛下这两日可还安康？”
    “多谢婶娘记挂，我感觉很好。还多亏了您前面的好药，感觉已经都痊愈了。您让我跟着他们强身健体我也没忘。每天都有加强练习。”元初可是很勤奋的，他十分努力上进，唯恐落后了被身边人责怪。
    明筝含笑说：“陛下爱惜身子是正经。”
    殿内原来的熏香明筝早已经让人撤了，现在只放些瓜果之类的增添一些自然香气。毕竟元初还小，闻多了那些香气并不是什么好事。
    “摄政王可有消息呢？”
    “还没，之前他就和我说过那边地形复杂，真正打起来不容易对付。”
    元初有些担忧道：“其实摄政王这次不该亲自领兵的，朕实在担心。”
    明筝忙安慰说：“陛下放心，摄政王他也是作战经验丰富，这些年什么风浪都见过了。此次干系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他才亲自出马的。您要对他有信心。”
    “朕如何没信心，咱们有摄政王，什么也不用怕。只望他保重，早日归来。”
    元初和明筝寒暄了一番。
    章韵蓉在跟前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实在不敢想，当初还在她家寄住了几天的柔弱少年怎么就变成皇帝了。她之前以为元初只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落难公子而已。
    “章家妹妹！”元初总算注意到了韵蓉，他主动招呼了一句。
    韵蓉实在紧张，她低着头，忙出来答应道：“是，陛下有何事还请吩咐。”
    “朕无事吩咐。听闻章家妹妹入京了，只是一直未能相见，妹妹在京中可否习惯？”
    “多谢陛下关心 我……我很好。王妃对我们都很好。”韵蓉因为太过紧张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元初也不恼，后来还笑道：“当初在北地的时候，在章妹妹家暂住了几日，章妹妹对朕很是关照。朕一直想感谢来着……”元初说着，一拍手，便有两个宫女捧着东西进来了。
    “这是朕的一点点心意，赐与妹妹。望妹妹多多珍重。”
    章韵蓉听说连忙下拜行礼。
    明筝看去却见跟前有五六个锦河，她暗道元初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待人接物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果然是个沉稳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元初又说：“烦请婶娘带章家妹妹去御花园里多走走，妹妹第一次入宫，也算是开开眼界了。”
    明筝含笑答道：“好，谨遵陛下吩咐。”
    明筝便带了韵蓉又坐车去游览了御花园。
    不过还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只剩下一些枯枝，湖泊也只剩下一小片 实在没什么动人的景致。
    不过韵蓉似乎依旧兴奋，她的笑容明显挂在脸上，后来搀了明筝的胳膊说：“这里真大，我很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