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被萧儿的一通电话勾起了川北中学尘封已久的记忆，柳依依一个上午都在走神儿，笔记记得七零八落的，老师讲的内容似乎也没有两句听到脑子里的。
    按照之前的惯例，凡是熬夜补作业的第二天，柳依依都需要咖啡才能让自己保持大脑的清醒，这次她竟然反常地没有困顿，一股亢奋萦绕在心头，而她的思绪早已飘离了身体，跑的无影无踪……
    终于熬到晚上七点钟，柳依依收拾背包从后门溜了出去，从教学楼走到大门口需要十分钟的路程，柳依依气喘吁吁的背着包挤上地铁。
    不得不说，西市的地铁真是哪个点儿都是高峰期，还好刚过了一站路，柳依依旁边的座位有人下车，柳依依趁机得到了一个可以放下背包的机会。她也空出手来看一眼手机，距离七点半还有十分钟，打开微信看到萧儿发了一张他所站位置旁边的标识，好在柳依依认得这个地方。
    她回复了说马上就到，让他在附近先转转。
    七点二十九分，柳依依站在萧儿发过来的图片的位置，密密麻麻全是人，不夜城果然不是虚名。
    算起来高中都毕业快七年了，她确实不能够一眼认出来萧儿，也许他也不能一下子认出自己来吧！
    所以，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了。柳依依再次辨认了一圈，最后还是靠打电话来找老同学！
    站在柳依依右后方的俩人还在争执些什么，听到铃声响起，穆舍一把托起萧儿的胳膊让他接电话，自己则跑向一旁的奶茶店。
    萧儿接起电话也装作找人的样子，和柳依依对了几次位置才走向她，俩人一阵寒暄。
    柳依依突然想起来说还有一个朋友一起来的，萧儿解释说去旁边买奶茶了，柳依依心中了然，果然是带女朋友过来玩的。
    可是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凭她和萧儿的交情，好像也不适合带着女朋友来找她玩吧！毕竟女孩子心思细腻，万一意会错了吃醋了怎么办？想到这里，柳依依打定主意等下看到他女朋友一定主动出击，多夸夸对方。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柳依依问萧儿今天去了哪里，好不好玩。萧儿一愣，赶忙说，看景不如听景，全国的景区都一样，全是去看人头的。
    柳依依以为是难得的一个晴天，让西市人都出门为城市gdp做贡献去了，不由得心生羡慕，盼着自己能够有个放松的周末。
    两人说话间，柳依依穿过萧儿的肩膀看到一个人举着三杯奶茶朝她的方向走过来，柳依依觉得有些恍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萧儿确实也不会这么没有分寸感的非要逼迫自己尽地主之谊，果然是被某人给逼迫的。
    那人走到跟前笑着问：“你喝热的还是常温的？或是冰的？”
    柳依依回过神来，“常温的吧！谢谢。”
    三种温度各买一杯，任柳依依挑选。
    直到三人穿过一条街，来到一家很出名的特色美食店里，柳依依还没回过神来。这个点吃饭的人很多没有位置，他们领了号码牌在门口等着。
    柳依依借口去洗手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望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女人，柳依依有些无奈，早知道她怎么着也要收拾一下自己呀！过一下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清醒吗？最后柳依依拿自来水洗了一把脸，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梳子整理了一下有些毛躁的头发，这才从洗手间里面出来。
    柳依依出来又等了几分钟，服务员终于领着他们向座位走去，期间只有萧儿和柳依依聊着西市的旅游业的发展，穆舍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俩说话。
    柳依依拿了菜单点了几个印象中有特色的菜，然后礼貌地把菜单递给萧儿，萧儿瞅了一眼说让柳依依看着办就好。柳依依只好又把菜单递给穆舍，穆舍接菜单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手指在菜单下面触碰了一下柳依依的手指，柳依依惊得一颤，再抬头却看到他正神色如常地研究菜单。
    穆舍看了一圈菜单，又递回给柳依依，柳依依只好又加了两个菜。
    穆舍看柳依依的注意力都在菜单上，便用眼神示意萧儿去个洗手间。
    柳依依点完菜之后，萧儿开口问了柳依依洗手间位置便站起身来。桌上只剩下穆舍柳依依，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柳依依也想找个借口离开座位，可是刚刚她已经去过洗手间了。
    催菜？估计这个时候菜单都还没有送到厨师那里。她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看手机，可是她微信里面的一百多号人竟然没有一个找她聊天的，她把朋友圈都翻到了前天的进度，萧儿还没有回来。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关掉手机抬起头来，穆舍一直坐在对面，眼中含笑的看着她。柳依依顿时有些脸热，连忙起身拿起水壶给穆舍倒水，壶嘴都要挨着穆舍的水杯了，柳依依才发现他的水杯是满的，赶紧坐下给自己倒水，咳！自己的水杯也是满的，她一激动手里的水壶不小心碰掉了桌牌，穆舍先她一步蹲下身捡了，柳依依的脸更红了，赶紧道了一声谢谢。
    萧儿终于回来了，柳依依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三个人的气氛虽不至于热烈，但柳依依好歹没有了那种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感觉。大多时间都是在聊班里谁复读的时候考上了哪所好大学，现在在哪个城市混的很好。
    穆舍一直静静的坐在柳依依对面看着她，柳依依尽量做到忽视那道目光，故作平静地和萧儿聊着那些她印象并不深刻的老同学们。
    菜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得有点晕了，穆舍把放在自己旁边的烟盒拾起来扔向萧儿。
    “知道你坐不住了，公共场合不能抽烟，想抽出去抽去。”
    萧儿一愣，拿起烟盒走了出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柳依依像遇到了救星一样赶紧拿起来，看到了来电名字又有些犹豫。
    “喂？”柳依依不知道王墨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什么事。
    “依依呀！你出差回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妈？你在哪里？怎么用他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柳依依很纳闷妈妈怎么在用王墨的手机。
    “西市呀！前段时间你外婆总是头疼，在封市的医院检查开了药，一直不见好,正好王墨给我们打电话知道了，非要让你外婆来西市看病，给我们定了高铁票。他说你这几天在外面出差太忙了，不要告诉你，怕你担心，今天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你外婆没什么事，我们也就放心了，明天准备回去了。”
    “妈！”柳依依本想问下妈妈是不是住在王墨家里，又怕暴露了离婚的事情，于是说自己现在有事，等下回电话过去。
    挂完电话，柳依依皱着眉头找出王墨的微信，“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家的事你不用管了。”
    屏幕都要暗了，还没有等到回复。
    “你这些年，还好吗？”
    柳依依抬头，穆舍眼睛中似乎有些化不开的情绪。她的鼻头一酸，感觉一股温暖的液体就要不受控制的涌出，她狠命的压着这轻易就想要迸发出来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早一些出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萧儿回来了，走到桌前发现气氛不太对，可是也只能装作没察觉，继续吐槽这里生意好到抽烟区都要排队。
    柳依依看穆舍和萧儿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拿出手机对着桌牌的二维码准备扫码买单，萧儿一眼发现，连忙起身说怎么能让女孩子买单呢？柳依依解释道作为一个在西市生活了几年的人，怎么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萧儿见穆舍沉默着，一点没有打算买单的意思，一时拿不准他心里想的啥，稍一犹豫，柳依依已经付了账。
    三人走出饭店，柳依依提议让他们二人打车回酒店，自己乘地铁回家比较方便。穆舍执意不肯，一定要打车先送柳依依。萧儿很有眼色地站到路边打车，留穆舍和柳依依相顾无言地站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穆舍突然认真地望着柳依依问。
    “什么？”柳依依略有疑惑，很快又想起来他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呵！什么是过得好？什么又是不好？好坏总要有一个衡量标准吧！”不知道是说给穆舍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她现在这样到底算不算好？
    萧儿好不容易打到车了，挥手让二人上前，他自己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柳依依只好和穆舍一同坐进了后座。
    沉默，无尽的沉默。
    “明天我们去哪里玩？”萧儿发问。
    “随便。”穆舍揉揉眉心，心想这次见面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西市他也不能久留，超市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他把情况想得有些简单了。
    柳依依想了一下说道：“我家人过来看病了，所以明天我学校那边可能也要请假，实在是没办法……”
    “没事，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嘛！一次把好玩的看完了，下次来看什么，哈哈！”萧儿本是为了缓解气氛没话找话说的，没想到竟好像是逼着柳依依带他们玩儿似的。
    穆舍像是不胜酒力，看样子有些困了，侧头歪向柳依依这边，柳依依本想往旁边挪下，可是上车的时候她把背包放在了座位上，这个时候挪背包动静太大了，她怕前排的萧儿发现什么。
    属于穆舍身上的那股特有的男性的清冽气息扑鼻而来，虽然他现在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味儿，可柳依依依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记得在哪本恋爱杂志里看到过，说如果一个人能闻到异性的体香，说明你的基因已经帮你选择了ta。
    夜晚的灯光，明明暗暗地透过车窗照在柳依依脸上，也打在穆舍心上。穆舍半眯着眼盯着柳依依的侧脸，这熟悉的角度，让他忍不住想起来高三下学期的一个普通午后，穆舍快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才回到教室，刚刚过了立夏，暑气渐浓，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小憩。柳依依也不例外，她枕着左胳膊趴在课桌上，右侧的脸朝向穆舍。
    穆舍和柳依依相识一年来，一直是那种很有话题聊的朋友，穆舍喜欢看各类各样的课外书，柳依依学习累的时候却喜欢临摹字帖，尤其是唐诗宋词，自从他们探讨过《钗头凤》以后，两人算是知道对方也算一个古诗词爱好者，彼此之间惺惺相惜，穆舍也一直把柳依依当作自己的知己。
    然而，在那个午后，一切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穆舍突然发现睡着了的柳依依是那么美，美的让他挪不开眼睛。线条柔和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还有一两颗小雀斑的粉嫩脸颊，随着她的呼吸一帧一帧打在他的心头。
    多年以后，穆舍才明白，男生果然晚熟，在他成年之后，才突然对柳依依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穆舍此刻竟然希望道路不要那么通畅，好让他在这记忆中熟悉的气息里短暂沉迷一下，哪怕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也好，起码这梦境真实，真实到他轻掐一下虎口就感受到痛彻心扉。
    不曾想，闭着眸子假寐的柳依依也在和他做同样的祈祷，想要多一点时间以嗅相思……
    无论后座的两个人怎样诚心祈祷，出租车司机还是把车停在了柳依依家公寓楼下，穆舍像被停车惊醒了一样，坐起身来说自己竟然睡着了。他打开车门下车，让柳依依从自己这侧下来，柳依依挥手和二人告别，转身进了公寓大门，进电梯的那一刻回头看，穆舍还在笑着挥手。
    出租车司机等的有些不耐，忍不住催促，副驾驶的萧儿从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儿递给司机，说，多的算小费。司机开心的收下了。
    穆舍靠着车门，一根烟抽完了，看着楼上的点点灯光，他猜想柳依依会在哪扇窗后？又出神地盯了一会，才转身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