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祈钰一早便给咏春堂那边送去了消息，自己今日有事，让了凡坐诊即可，还有宋凌和一个空然在旁边帮忙。
    钱掌柜得了信，知道不耽误出诊的时间，也没多问。
    其实在他看来，来看病的大多都是些伤风感冒，根本用不到主子出手。
    这么一想，钱掌柜心里突然生了些暴殄天物的想法，觉得等明日要跟主子提一下，往后不如请了普通的大夫坐诊，等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再让她出手。
    这样，一来省了时间，二来，也显示出主子的尊贵。
    若是一直都看些小痛小病，主子那手高超的医术又怎么显得出来。
    其实免费看诊算不上什么，祈钰那一手医术才是咏春堂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秘密武器。
    而且，钱掌柜也知道她平日里忙，要都把时间花在这种小事上多浪费啊。
    就算请来的人不可靠，不如就去买两个无父无母的小药童，从小培养，有了感情就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钱掌柜越想越觉得可行，有些坐不住，等了凡和宋凌、空然三人来了，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通。
    了凡听罢，点头道：“钱掌柜说得在理，王妃能解奇毒，拿来看些伤风感冒确实大材小用了。”
    宋凌从咏春堂开业后一直在旁边看祈钰给人治病，他又天资聪颖，很快便懂了些药理。
    再加上晚间又在王府勤读医书，一个月下来，他也渐渐懂了些望闻问切。
    他在王府待了一段时日，从一开始的忧虑到后来的安心，始终没忘掉祈钰问他的一个问题。
    那是他刚从黑风寨被救回来的后几天，喝茶时，祈钰问了一句，他往后打算做些什么？
    宋凌当时便愣住了，他一个戴罪之人，还有什么往后。
    但祈钰却道：“你的冤屈迟早会被洗刷，届时，无论是再度为官，还是做其他的，王爷和我都会尽力帮你。”
    宋凌惶然了几日，也没想出个什么来。
    直到祈钰开了这间咏春堂，他也出了些力，又在日复一日的看病治人中，找到了些许助人为乐的踏实感。
    来咏春堂的，大多都是些看不起病的人，这些人往往家中贫寒，别说买药，连饭都快吃不起。
    京城之大，却只有一个咏春堂能收留他们。
    宋凌一开始时也不大看好咏春堂的免费看诊的模式，觉得祈钰是在做赔本生意。
    但渐渐的，他就发现了，京城里除了达官显贵，还有很多饥寒交迫之人，这些人看不起病，连生病也不敢。
    哪怕生了病，也只是躺着等死，没有任何指望，就是贱命一条。
    这点，倒是和从前的他有几分像。
    可咏春堂的出现，却人这些人看到了希望，只要能活下去，不管多难也还能坚持。
    这一个月，宋凌心里的想法每天都在动摇，他从那些人眼里看到了一线生机，也看到了自己生还的机会。
    他有手有脚，还有齐王庇佑，日后想做什么都成，只要不再放任自己继续烂在泥地里。
    这或许，也是祈钰想跟他说的。
    但祈钰话不多，平素有些珠玑之语，也都很快插科打诨过去，她不喜欢用说的，只用行动来做给他看。
    宋凌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片苦心，他心里那块巨石也消失了，心情比初春的阳光还要畅快几分。
    这些改变是很细微的，外人根本窥见不了。
    但了凡却看得出，他变了。
    在咏春堂开门时，祈钰也离开了王府，前往皇宫。
    她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说要进宫去看德妃。
    这也不假，只是不是她今日进宫的主要目的而已。
    她前脚刚走，后脚祈安然就到了齐王府。
    祈安然被神秘人威胁之后，一整晚都惴惴不安。
    天刚亮，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又盯着桌上那包药看了许久，最终狠心地想道，今日一定要杀了祈钰。
    出门前，她去王氏房中，两人想了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祈安然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将药揣在怀中，坐着马车到了齐王府。
    却不料，齐王府的门刚打开，李伯就对她道：“王妃方才已经进宫了。”
    “进宫？”祈安然愣住了。
    李伯见她神色古怪，也不想多说，只道：“王妃进宫去看望德妃娘娘了，祈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完，便将门给关上了，半点也没有要请祈安然进门坐坐的意思。
    他可没忘，这人三番五次地来给王妃找麻烦。
    吃了闭门羹，祈安然神色恼怒地又砸了两下门。
    她堂堂宰相府的大小姐，难道连齐王府的门都进不得？
    生气归生气，祈安然此刻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她都已经和王氏计划好了，等到了齐王府，偷偷在祈钰的茶水里下药就行了。
    这样既能让祈钰放松警惕，又能将自己的嫌疑撇清。
    到时候就推说是齐王府的茶水有问题，干她何事？
    可没想到，祈钰根本就不在王府里。
    祈安然恨恨地跺了跺脚，这个贱人，怎么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这会进了宫。
    这不是成心和她作对吗？
    祈安然心下恨极了祈钰，但又无可奈何。
    眼下，安贵妃刚失宠被打入冷宫，她进宫去看谁？
    去看德妃非免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看就有问题。
    可去看皇后？
    她跟安王的婚约还未解除，眼见安王和安贵妃失势，她就去巴结皇后，岂不是落人口舌。
    思来想去，能去看的也只有厉怀夕了。
    想好理由后，祈安然立刻上了马车，改道进宫。
    祈钰进了宫，径直往德妃宫殿走去。
    往日，还有些不长眼的太监宫女会阴阳怪气地说她进宫怎么不去皇后宫中拜见，真是没有孝心这种话。
    但自从昨日，安贵妃被人从德妃殿中拉出来，还被贬入冷宫之中，就再也没有人敢跑到她面前来搬弄是非了。
    她也是听德妃说了才知道，皇后为了将自己撇清，故意传出消息，说是她对安贵妃下的手。
    宫中消息灵通，仅仅过了一晚，她的威名就传遍了三宫六院。
    现在，谁都知道是她把安贵妃给拉下马的了。
    祈钰听完这个消息，倒也不觉得奇怪。
    皇后习惯了伪装，总是喜欢把自己打造成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自然不会让人知道她才是那个把安贵妃送入冷宫的功臣。
    不过这锅背着对她也没什么影响，还让那些想来挑事的人都收了心思，也不是全无好处。
    祈钰淡定地喝完茶，对德妃道：“母后不必忧心，皇后把控着后宫，自然要博一个好名声，她刚除掉安贵妃这个劲敌，眼下也分不出神来对付我。”
    德妃不解其意，问道：“那皇后现在要对付谁？”
    祈钰笑道：“宫里可还住着一个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