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承听到王清瑶略带挑衅的话微蹙了下眉，刚要起身去帮苏安歌找场子就被李轩辕拦了下来，低声说：“你越是帮她出头她越难做，倒不如看看安歌的实力，朕相信她。”
    李胤承无奈只得作罢，有些担忧地朝她看过去，眼中略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安歌看着王清瑶胸有成竹的表情，冰凉的话语响起，“若是我赢了呢？”
    王清瑶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没有说话，坐在她对面的李馥莹却对着苏安歌叫嚣道：“我小姨母三岁就开始学舞，王氏请了全东岳最好的舞师来教导，舞技冠绝京都，从无敌手。你这小门户里出来的拿什么跟我小姨母比？”
    一旁的苏星楚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直接把苏星楚和苏致远也一起贬低了，慌忙向男宾席上的苏致远看过去，“我不是……”
    “既然王小姐说若我输了就答应她一个要求，那我也一样，若我赢了，也请王小姐答应我一个要求。”苏安歌打断她的话，摘下斗篷，露出芙蓉色织锦曳地长裙，缓步走向场中央，脚步从容而自信，双眸明亮又深邃，颜瞬如花，身姿曼妙。
    王清瑶脸上露出了一抹预谋得逞的笑容，“好，一言为定，到时希望县主不要反悔才好。”
    “不知王小姐擅长什么舞种？我也好配合你弹曲。”苏安歌轻抚了一下这把绕梁古琴，果然是琴中极品。
    “不拘什么舞我都能跳。不如这样，刚才男宾席比的是飞花令，我们也找人出题，舞蹈和曲子要对的上题目才算好。这出题人，不如就交给九皇叔来吧？”王清瑶掩嘴一笑，眼神朝着李胤承看过去，眼波流转，双颊微红，万般娇媚。
    苏安歌也看向李胤承，点了点头，正对上了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九皇叔，请出题吧。”
    李胤承并未听过苏安歌抚琴，只是从五皇子口中听说过，她在苏汉文寿宴上曾演奏过一曲《南山有台》，技惊四座，心中燃起了浓厚的兴趣，“本王不喜那些吟风咏月的靡靡之音，倒是对战场上一些鼓舞士气的战曲颇感兴趣，不知王妃可否弹奏一曲，本王愿意洗耳恭听。”
    苏安歌听到此话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撑腰，这偏心之举也过于明显了。她只要有一把琴，不拘于弹什么曲子。但王清瑶就不一样了，战曲多是雄浑恢宏、开阔豪迈的音律，随此曲跳舞必然也得气势凌厉、苍劲有力，她本就瘦弱窈窕，平日里那些曼妙姿态、鸾回凤翥在这里可都不好使了。单瞧着她紧咬牙关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不忿。
    “我是没什么意见，不知王小姐可有异议？”苏安歌瞧着她吃瘪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可不是圣母，对于这种打上门来的情敌倒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王清瑶突然有些后悔那个提议，脸色十分难看，但在李胤承面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来宫宴之前，她已向苏星楚细细打听过，苏家并没有给苏安歌请过琴师，在人前也只演奏过一次而已。所以即使面对自己不擅长的剑舞，她也有信心战胜苏安歌。“好，不知县主准备弹奏哪首曲子？”
    “‘尔来一百九十载，天下至今歌舞之，’《破阵曲》如何？”苏安歌前世曾经十分喜爱这首曲子，本就是欢庆胜利的军歌所改，声势雄浑，气壮山河。
    王清瑶暗暗松了口气，《破阵乐》节奏轻快，配以剑舞倒是十分合适。她去席下换上了一件月白色劲装，包裹着曼妙的身材，手握长剑，身形飘然。“县主，请吧。”
    苏安歌在琴旁一坐，静心凝神，指尖一动勾起琴弦，金声玉振，云起雪飞。王清瑶也手转出剑，随着琴声挥剑而起，身形如白蛇吐信，又似蛟龙出渊，足下生风，身量轻盈。
    原本大部分人的目光是聚焦于王清瑶身上的，但随着乐曲变奏，琴声如箭雨一般洒落，带着磅礴气势，直叫人置身于战场之上。这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苏安歌，在她弹出的乐曲中似乎看到了金戈铁马、旌旗飘扬，硝烟弥漫、箭矢凌空之景。苏安歌从容淡雅、手指纤细，但每一个音节都铿锵有力，只见她抚琴的动作越来越快，指尖起落间带起了嘶嘶的破风声，有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反观王清瑶这边却越发吃力起来，手中舞出的剑花竟已跟不上乐曲的节奏，脚底的动作也迟缓了，两相对比下竟显得有些笨拙。她只觉得剑越来越重，手腕似乎要断了一般，竟急得眼中泛起了泪花。
    正当众人沉浸于《破阵曲》中，却听得“铮”地一声，苏安歌手下的琴弦竟突然断了一根，崩断时还擦伤了她的指尖，鲜血滴到了古琴之上。
    王清瑶离得最近，自然是发现了断弦之事，心中暗喜真是老天都在帮自己，她倒是想看看苏安歌要如何收场。于是更加卖力地举起长剑，纵身起舞。
    看到弦断，众人都觉得十分可惜。苏安歌却并没有停下，前世自己曾请过一位琴师，她也在教导过程中断过一次琴弦，但是凭借着丰富的乐理经验，临时改了曲子，以六根弦完成了弹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复刻了那位琴师的“壮举”，琴声空蒙，改过的曲子竟给人一种哀婉、忧悒之感，似乎是在控诉战争的残酷。王清瑶竟不知该做何动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舞，却与琴曲十分违和。
    一曲弹毕，御花园中归于平静，余音绕梁，久久不散，顷刻后席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轩辕起身称赞道：“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安歌，你的琴艺真是令朕叹服啊，宫中那些琴师怕是拍马也追不上。朕那里还有一叶绿绮古琴，今日就赏给你了。”
    苏安歌刚要磕头谢恩，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扶起来。她竟不知李胤承何时走到她身后来的，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起了她的手。她的指尖被琴弦划破，继续演奏后又多了好几道血痕，鲜血染过琴弦，似这园中的腊梅开在枝桠上，红斑点点。
    李胤承深暗幽沉的眼底蕴满了心疼，轻轻吹了吹她的伤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指尖上，苏安歌竟不觉得疼了。然后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拉起苏安歌离开了御花园，直奔太医院而去。
    王清瑶本就因被比下去觉得有些丢人，但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和紧握的手，觉得甚是刺眼，心中积压的嫉妒和委屈爆发出来，哭着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淑妃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招呼着宫人，“来人，去看着清瑶，赶紧把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