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柳林
作者:蕴沧玉   剑修不懂情,疯批太子深宠到她懂最新章节     
    栖霞宫的主位是吉妃,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吉妃为什么没在这里?
    诸葛清由此可知,吉妃约莫是出了事。
    可是他仍然不到黄河心不死,就像一个孩子那样,忽然有个孩子告诉他,你母亲死在家里了,纵然这个人拿出千般万般有力的证据,可是这个孩子也一定会不辞辛苦地跑回家,直到见了母亲真的死去了,他才会信。
    诸葛清匆匆的脚步带起了一阵风。
    玉昭霁曾经和清风道国师一起对付过大妖,他所在的潜龙死士更是用来对付道人的一把好手。
    所以,玉昭霁当然也觉察得到一点不同。
    好像有什么风,从他的身边飘过去了。
    玉昭霁的目光随着风的去处望了一会儿,又精准望向希衡的方向,刚才,风是从这儿来的。
    有什么东西在这儿吗?
    玉昭霁避开昌贵人和殿内拥挤成一堆的太监,准确走向希衡的方向,他的目光顿时冰寒一片,像是什么无情的猛兽,在夜色中准备吞噬一切。
    昌贵人还以为是自己触怒了玉昭霁,更是害怕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堂堂先帝的妃嫔、如今幼帝的生母,居然朝一个宗室的世子下跪,可其余的宫人太监对此就像没看见似的,好像是昌贵人应该下跪一样。
    由此可见,玉昭霁在宫墙之内的权势已经达到了巅峰。
    昌贵人害怕,希衡则不害怕。
    她很是平静,眼前的玉昭霁——应该说诸葛玉纵然城府深沉、手段过人又怎样,他不懂道术,就找不到真正的灵体所在。
    至少找不到希衡的灵体所在。
    她平静地看着玉昭霁走来的步伐,在他快走到跟前时,用缓慢的步伐朝旁边移动一下。
    希衡的功夫很好,她日夜不辍练功,哪怕是行军打仗的途中再累也没有一日落下过,她轻缓移动时,敛去所有呼吸,连一丝一毫的风都不会掀起,就像是秋风中的一片落叶,很静默很静默地落下,它落下来时,就连最灵敏的松鼠都感受不到一样,仍然大快朵颐着自己的松果。
    果然,玉昭霁走到希衡刚才所在的地方,根本没有发现她。
    希衡就在他几步之外,含着笑意悠然看着他面上浮现一些怔愣和疑惑。
    这个诸葛玉……无论是当初在萧郡和她的相识,还是后来两人传信时抛开立场的相知,希衡都知道,他是一个智多近妖、喜欢掌控一切的人,同时,他对于自己真正在意的所在,又并不会过于独断专行,很能理解对方也有对方的坚持。
    这样一个人,希衡的确很少看到他现在这样、怔愣和疑惑的模样,故而她微微浅笑。
    玉昭霁捉了个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普天之下,能有这样强大的道术,还有敢来皇宫的胆魄的道人,他除了她之外,不作它想。
    玉昭霁也和希衡一样,眼中本沉黑如深渊,现在却飞快划过一丝微笑。
    玉昭霁很快敛起微笑,又故意板出冷漠无情、欲要捉拿贼人的模样。
    玉昭霁冷声,吩咐昌贵人和其余宫人:“你们先退下。”
    “诺。”宫人们听话地抱着三十五皇子、不,此刻应该说抱着将要登基的幼帝,听话地跪下,昌贵人也不敢问玉昭霁是否原谅了自己,能让她下去就是好的。
    很快,栖霞宫的宫人就退得一干二净。
    玉昭霁这才好整以暇地清清嗓子:“你我阔别已久,只余鸿雁传书,如今好不容易碰面,你不出来见我吗?”
    希衡还是微笑,没有什么动作。
    她现在使用的是神行术,神行术可以看作是灵体出窍,哪怕她故意弄出动静来,玉昭霁也看不到她。
    玉昭霁期待地等着希衡出来相见,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面前仍然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玉昭霁无声地在袖内握紧手,难道不是那位白云法师?可除了她之外,哪里还有人有这么高的道术,昔日的清风道国师或许能够做到,但是清风道国师早就被天武皇帝下令诛杀。
    若是那位白云法师,她为何不出来见他?
    玉昭霁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他虽然格外在意希衡,但也清楚彼此都有许多的不得已,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想着希衡是否不在意自己了,在这里顾影自怜、哀怨自伤。
    他们之间立场不同,身份敌对,他们在百忙之中都没有断掉和对方的传讯,那些对彼此的欣赏和在意之语,都做不得假。
    所以,现在玉昭霁不会觉得希衡是看不上自己,而是认为她还是因为立场在避开他。
    玉昭霁自然就会用自己的手段去缩短两人之间因为立场不同、而产生的距离。
    他的袖子内瞬间盈满内力,远远望去,就像是宽袍大袖中忽然鼓荡了满满袖子的风,紧接着,一柄缺月似的弯刀出现在玉昭霁手中,握住了刀,他周身气质都变得更加森寒冷冽。
    弯刀迅疾刺出,却不是对着希衡的方向。
    玉昭霁脚步腾挪,身形如龙腾虎跃一般,往诸葛清的方向而去。
    诸葛清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吉妃身上,他呆呆看着原本属于吉妃的屋子,像是闲置了很久似的,落满灰尘,里边没有一丝人气儿。
    原本吉妃放置妆奁的地方,也像是被暴力地拆箱倒柜,抽屉柜子乱成一团,屋内的桌椅都倒塌在地上。
    诸葛清越看,心中就越悲凉,越恐惧。
    他自幼在宫廷之中长大,自然知晓什么情况才会导致眼前这一幕的发生,一般是搜宫……
    搜宫的宫人太监手脚可不会那么轻微,都想踩到昔日主子的头上来,都想从搜宫这件事儿上捞一点油水。所以,他们才会又打又砸。
    母妃的宫殿显然经历了一场搜宫,而现在,这个宫殿都没有复原,母妃也不见踪影,说明……
    母妃真的出事了。
    诸葛清像是身上一切力气都被人抽空了、抽干净了,一点儿心力都没给他留下,他如大山崩塌一般,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玉昭霁的弯刀从远处投掷而来,正好要插入诸葛清的灵体之中,诸葛清也没有丝毫躲避。
    他没力气躲避了,还有什么意义呢?生既不得欢,死便无所惧。
    希衡则不会让诸葛清被玉昭霁的弯刀砍中,她知道玉昭霁的弯刀经过了特殊的制作和加持,作为潜龙卫的头把武器,能够对灵体造成极大伤害。
    诸葛清可不能死在这里。
    希衡迅速使用白云道的道术,她手中忽然出现一柄长剑,长剑上冷光一闪,如彗星袭月,迅速挡住玉昭霁的弯刀。
    玉昭霁使刀的力气自然是很大的,他的内功现在用独霸天下来形容也不为过,当今之下,哪怕是传授他内功的师父,也盛赞他一日千里,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所以,能挡住他弯刀的人,根本寥寥无几。
    尤其是玉昭霁转了转手腕,根据弯刀对面传来的力气来看,属于巧力,对方眼力很好,能够清晰知道应该在何处挡下他的弯刀。
    用巧力的、眼力精准、武学天赋如此过人的,还有这么高道术和胆魄的人,除开希衡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玉昭霁声音中都带了些重逢的笑意:“还不现身一见?你要是不现身见我,我可怎么对闯入皇宫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希衡不现身见他,他就要开始找诸葛清的麻烦。
    希衡咂摸出这个意思,可是希衡现在是灵体,她没法子现身和玉昭霁见面啊。
    希衡沉默须臾,终于想到了办法。
    她的剑——此时剑也并非实体,但是玉昭霁能够隐约看到剑上的灵光,此时,剑光忽然一劈,朝着玉昭霁手腕而去,但是那剑光并无杀意,反而像是一阵清风,从玉昭霁手腕上拂过去。
    紧接着,这道清风转而往屋外而去。
    玉昭霁不做他想,迅速跟着希衡往屋外而去。
    栖霞宫外,栖霞宫中有一殿,名为披翠殿,之所以叫做披翠殿,就是因为栖霞宫披翠殿外有大片大片的柳树,常言道桃木辟邪,槐柳招邪,其实宫中一向忌讳种植柳树。
    曾经天武皇帝的父亲,那位故去的皇帝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妃子。
    宠妃来自于苗疆之地,性格独特,我行我素,她容貌美丽,也深深厌恶宫中一成不变的死板。她喜欢练蛊,也需要柳树招邪来练蛊,而且宠妃的家乡也有满山的青翠,满春风的柳叶。
    故去的皇帝深深迷恋她,便特意在栖霞宫中栽种了大量的柳树,只为博美人一笑。
    曾经宠妃所居住的披翠殿也是栖霞宫的主殿,可是后来,随着皇帝大行,那位苗疆宠妃直接带着自己的孩子回了苗疆,还和自己曾经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
    皇亲国戚们深深觉得丢脸,但是,那位皇帝最后一道遗旨就是,只要这位宠妃不犯造反谋逆之罪,便不得动她。
    皇亲国戚们也便只能随她逍遥。
    但是,她曾经居住的披翠殿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后来的天武皇帝深深厌恶此人,将披翠殿给封了起来。栖霞宫的主殿也因此换了一间。
    希衡正是带玉昭霁往这柳叶青翠、微风拂柳之地而来。
    空气中氤氲着柳叶清香,玉昭霁步入这柳树丛中,阳光漏过长条儿似的柳叶,阳光和阴影斑杂在玉昭霁脸上,他如云端中的仙人落入了凡尘,在柳树林中举目四望,等待自己的心上人来现身一见。
    清风舞过柳枝,玉昭霁仍然没有见到希衡。
    他想了想,折下一枝柳条,清声开口:“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要以柳为媒介?才能和我交谈?”
    桃木辟邪,柳树也可通灵。
    玉昭霁折的那一枝柳条生嫩,他折断柳枝时,掌心也沾了新鲜的翠绿汁液,若有清香。柳条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他专注地望着某个地方,眼也不眨。
    玉昭霁和希衡通了这么久的信,他坚信,她的心和他的心是一样的,他们一定都爱着彼此。
    玉昭霁等待着希衡的回应。
    忽然之间,他掌心的柳条动了动,像是被一双透明的、看不见的手拿了起来,在玉昭霁掌心写字。
    这么诡异荒诞的局面,玉昭霁眼中却只剩下炽热情动。
    柳条如同羽毛,酥酥痒痒地在玉昭霁掌心划来划去,写出一些字来,一个字写下,希衡就再写另一个字,玉昭霁记忆超群,也理解无误。
    他念出希衡刚才写的字:“你使用的是神行术,现在无法和我见面?”
    希衡其实就站在玉昭霁面前,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得彼此都该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只是,现在的希衡是灵体,玉昭霁看不见她,只是隐约觉得有轻轻的呼吸,落在了自己的脖颈边,而后,玉昭霁的脸颊、耳朵全都烧成绯霞似的色彩。
    他无法想象,现在他们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势接触。
    玉昭霁有些想起了在萧郡深山中的那个夜晚,那是他此生第一次和一位女子如此亲密,他的心湖也被彻底撩拨动了,玉昭霁想过为什么会如此?
    最终他发现,不是因为从无到有的第一次的特殊性,而是因为恰好是她。
    是一个深深吸引着他的人,夺走了他的第一次和女子拥抱、安眠,在他的心湖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玉昭霁的耳朵似乎红得不能看了,希衡则是继续用柳条在玉昭霁掌心写字,回答他的问题:“是。”
    玉昭霁则已经陷了进去,他上一封信,还是请求希衡和他在一起。
    玉昭霁声音压低,语速飞快说:“你想得怎么样了?如你所见,我现在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势力,你厌恶的暴君昏君,我已经诛杀,今后,我也会慢慢清除那些曾经的先皇党,我们的立场不会再敌对了。”
    他声音缱绻地说:“你可否愿意和我成婚?”
    同样的话,玉昭霁当初在信里也说过,只是那时他还没有杀死天武皇帝,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诚然,玉昭霁的确是一个万中无一的人,他智多近妖、洁身自好、深爱希衡,他们彼此也两情相悦,应该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婚约对象。
    从感情上来说,希衡也很乐意和他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