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连沈安心底那点仅剩的悲伤，都已经被麻木覆盖了。
五感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渐渐消退。
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她还觉得不够，又从侍者那里换了度数更高一点的红酒。
一个人在角落里，闷声喝到第三杯时，杯口被一只大手挡住按了下来。
回过神的沈安抬眸看，柳灼泽那张脸，慢慢出现在她逐渐明晰的视野里。
仰头冲他勾唇笑了一下，沈安又垂下眸，从他手底下平挪了杯子。
心底里莫名涌出一丝失望来。
她期待的那个人是谁，答案沈安自己也不敢去想。
反正肯定不是眼前这个人。
暂时搁置继续灌自己酒的念头，沈安没吭声，耐心的等主动找过来的柳灼泽开口，见他冲自己侧后方扬了扬下颌。
顺势看过去，她又一次在人群里，看到了柳风月跟江雨。
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温泉小镇的夜色里，穿着活泼清凉的短裙。
一只手牢牢抓住身旁人的胳膊后，又伸出手指向后面的烟火场，笑的灿烂，二人关系亲昵。
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沈安扭过了头。
不急不慢的摇晃着自己的酒杯，视线死死盯着晃动的酒液。
她已经能猜到，柳灼泽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收回视线到沈安脸上，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柳灼泽果然极有深意的感叹了一句：
“男人啊。”
沈安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晃着酒杯，舔了舔下唇。
以为他要按流程开始嘲讽柳风月了，柳灼泽却没继续说下去，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视线不自然扫看向另一边又看向她。
好奇心作祟的沈安又跟着扫了过去，那边，是纪云舟和池楚。
跟上一组人差不多的动作，身后，推着轮椅的池楚抬手，兴奋的指着烟花。
可见，柳灼泽安排的烟花表演的确不错。
虽然沈安没什么心情看。
“男人啊。”
学着柳灼泽的语气，本想着打趣挑拨离间却翻车的他。
此刻，沈安努力上扬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语气反而有些生硬。
可是她真的不在意，心到此刻已经麻了。
对面，奸计不成的柳灼泽倒是更急于给纪云舟解释：
“纪云舟他行动不方便嘛，本来没打算喊池楚来的，她说想看烟花，非要一起。
安安你知道的，纪云舟耳根子软，身体还不好，邵华也不放心他一个。”
点头敷衍应着，沈安神色黯淡，语气却依旧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了，也没必要跟我解释。”
柳灼泽又不自然的扯了扯袖口，干笑着继续跟她说：
“这不是怕你多想不开心嘛，而且，不是都说，失忆忘掉的，都是最重要的人吗？出那种意外，纪云舟也不想的。”
“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斩钉截铁的回答着，看清柳灼泽不过是还想撮合她和纪云舟，沈安回答的直接：
“忘了吗？我结婚了。”
言下之意，他们绝没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从容的向柳灼泽承认了自己跟柳风月呼之欲出的关系，只是想彻底砸碎他那可笑的念头。
而对面的柳灼泽，被沈安噎的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
喝了一口酒后，柳灼泽才又张开嘴。
原本眼里可见的那点看热闹的不正经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全然的严肃。
看着沈安，他突然语气认真：
“安安，你别被柳风月那种人骗了。”
见她挑眉，眼中带着点嘲弄的笑。
柳灼泽却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把扣住沈安的手腕后，神色越发认真：
“今晚你也看到了，是，我是邀请了柳风月，可我没邀请江雨。”
“他是知道你也在的。带个女人，也是故意给你看，来试探你底线的，你觉得他这种人适合结婚？”
“安安，我不知道他怎么哄骗的你，但柳风月那种人，是绝对不可能把时间只耗在一个女人身上的，你知道他在回国前是在北洲发展的吧。”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北洲可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医生，而是跟夜场头子称兄道弟的人。”
是她在叶言那里见过的那个助手吧。
毫不费力就听到不少小道消息的沈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表情随意。
见柳灼泽说完，才不急不慢开口拆台：
“嗯，我懂，和你一样嘛。”
“哦不对，你就是夜场头子本人～”
说完，用手里的酒杯碰了碰柳灼泽面前的酒杯。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中，沈安站起身来，一边喝着酒，一边试图寻找着更安静的地方。
刚迈开腿，身后柳灼泽又跟了过来。
见他不依不饶，沈安识趣的主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时，柳灼泽却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拿出了一个盒子：
“算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沈安没有伸手去接，警惕的打量着，觉得眼熟，仔细想想又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
柳灼泽表情也早已沉寂下来，轻叹一声后，用有点遗憾的眼神劝她：
“拿着吧，这是纪云舟出国留学时，攒钱给你买的礼物。”
“那时他跟家里闹掰，所有的花费都需要自己赚，但看到它觉得你会喜欢，还是努力把它买了下来。”
听完，沈安更没有伸手去拿的欲望了，反而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受不起，你继续帮他保管吧。”
转头想跑之时，被柳灼泽一把握住手腕：
“它不是我的，安安，现在，我也没办法还给纪云舟了，如果你也不要，那它就是无主之物了。”
说着，柳灼泽将盒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松开她后，自己抬腿离开。
留下沈安一个人，看着那精致的盒子，在风中凌乱。
最终，叹了一声后，她的手指还是伸向了它。
方形的盒子并不大，其实，沈安大概猜到了里面能装下的是什么。
试图打开的前一秒，她还在不停祈祷：
别是戒指。
打开后，里面做工精美的荆棘状戒托，一下子缠住了沈安的心，让人窒息。
其上红宝石如玫瑰在挣扎中绽放。
烟花恰如其分在身后炸开。
将盒子紧握掌心，沈安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向烟花表演相反的地方而去。
早知道今晚她就不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