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太会装人了。
    本来那张脸就极具欺骗性，极其客观的好看，让人一眼惊艳，下意识就讨厌不起来。
    偏偏伪造出来人设又是既有财又有能力。
    再加上刻意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谦逊有礼，简直把优秀buff叠满了。
    还真让它读懂了人心。
    当初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赋予机器理解人类情感能力的沈安，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她可不是这么教的。
    正边听着柳风月跟邵华聊那些昨晚他说给她听得差不多说辞，边想着自己的事。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轻嗤，倏而落到她耳朵里。
    靠在墙上，她闻声侧目看过去，在柳灼泽眼底看到了毫不掩饰的不屑。
    那副面对柳风月，一贯倨傲不服气的神色，让沈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对照组来了。
    这才是在她刻板印象里，年纪轻轻就有钱有权的公子哥，该有的目空一切啊～
    怪不得柳灼泽不讨人喜欢。
    这样骄傲的人，要是有一天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比不上一个机器会做人，估计得气死。
    笑过后，意识到自己不该幸灾乐祸，沈安又连忙收敛起来。
    但那突兀的轻笑声，还是被在场的人听到了。
    望着那边三人的柳灼泽，目光这才从柳风月落到沈安身上，看到她，眼里的敌意散了大半。
    “你笑什么。”
    稍微弯了弯腰，他凑到沈安耳边轻语，已经冷静下来的她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东西都帮我准备好了吗？”
    见柳灼泽点了头，沈安不再言语。
    另一边，正在寒暄说客套话的三人，其实一直注意着他们，自然也看到了二人旁若无人互咬耳朵的亲昵小动作。
    感受到那向自己投来的，三道若有若无窥探目光，沈安坦然的一一扫了回去，面带微笑。
    忽略眼里夹刀，显然有了几分不悦的柳风月。
    另外两人的微表情，倒是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池楚知道她跟柳风月的关系，所以表情平静是没问题的。
    但邵华，见自己跟柳灼泽也举止亲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如既往的轻蔑。
    单凭那眼神，沈安就能猜到，邵华估计又在心里骂她是勾引人的便宜货了。
    毕竟当初在纪家，她没少用这种话骂纪云菁，所以虽然不厚道，对于邵华的敌意，沈安一直都挺释然的。
    她对亲女儿都如此，何况对自己一个外人呢。
    而现在看来，邵华显然还不知道她跟柳灼泽的关系。
    池楚没告诉她？她们不是一伙的吗？
    想着，沈安多看了池楚一眼，后者不动声色的别过了眼。
    见沈安突然看向他处，那种尽在掌握，从容不迫的平淡神色，邵华皱了皱眉。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
    好久不见，沈安似乎长大了。
    想着，再看向柳风月时，邵华显然已经心不在焉了，好不容易听柳风月分析完，她顺势继续道：
    “能亲耳听到院长你说云舟没什么大碍，我这个当母亲的总算能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再给云舟动个手术，毕竟上次他受伤也多亏了您，知根知底……”
    “我没时间。”
    如昨晚一样，柳风月拒绝了，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次他更果断：
    “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其他医生都能做，纪夫人也不用太担心。”
    一样的，偷摸查过他行程的邵华，知道这不过是推辞的假话，却不好拆穿，也只能赔笑：
    “是是，我就是想着其他医生到底不熟悉云舟的旧伤，也没您水平高，您这两天实在没时间，我们也可以等一等，还是您主刀我们才能放心啊……”
    再后面，二人拉扯的话，沈安有些听不下去了。
    虽然从柳灼泽嘴里听说过邵华无聊的坚持，但亲眼所见之时，还是让她瞠目结舌。
    可以等一等？
    她一个没躺在病床上的人，凭什么说可以等一等？
    柳灼泽手下的医生明明早就跟邵华说过，条件允许就可以做手术了，拖的越久，手术后纪云舟变成植物人的几率就越高。
    邵华为什么还要拖……
    越想越不能理解的沈安几乎头痛欲裂。
    闭上眼睛，脑海里，随着面前的声音，两个黑暗小人的幻象在她的眼前疯狂纠缠撕扯。
    睁开眼，又与面前二人渐渐重合：
    一个明明没事却反复推脱，恨不得病人死在icu的医生，和一个言行不一假装爱自己儿子的控制狂母亲。
    上演这一出让人厌恶的戏码。
    努力做着表情管理，沈安到底还是没忍住。
    眉毛皱的几乎要拧在一起，她咬牙隔着玻璃，看向病房里一丝不挂，被看护任意摆弄，毫无尊严可言的纪云舟。
    邵华怎么能说出来可以等一等这种话的。
    现在的沈安真的要分不清，邵华是真蠢还是真坏了。
    脑袋一团浆糊，她拼命思考，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缠绕纪云舟身体的管道，让她作为一个好友看着都揪心，邵华还是一个母亲，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弃他？
    这是沈安第一次具象化的感受到了纪云舟身上的不幸。
    眼前阵阵花白，耳朵听不真切，身子又开始抖，让她开始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又犯病了……
    察觉到异样的柳灼泽握住了沈安的肩膀，轻轻摇晃。
    “怎么了？”
    猛然回神的沈安握紧了拳头，没心情回应柳灼泽，她直接扭头打断了还在纠缠赔笑的邵华：
    “等什么啊！”
    一时间，杂音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都突然聚集在了她身上，注视之下，让沈安不可自控的生了胆怯。
    可是病房里躺的是一条人命，是她好友的命。
    万一错过最佳手术时间，他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想到这，沈安心底又窝了压不下去的火气，不管不顾的冲着他们质问道：
    “你们到底在等什么啊？”
    还在算计什么？
    到底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健康还要重要？
    濒临崩溃的她没看到柳风月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身后，分不清沈安现在是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演戏，还是真的怎么样了的柳灼泽，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一时没人打破沉默，倒又给了沈安些勇气。
    在她即将失控，不管不顾的要继续开口之前，柳风月却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累积的冲动突然散去。
    下一秒，单薄的身子被他拉入温暖怀抱，柳风月大手扣着她的温声后颈安抚：
    “你没事吧，别激动安安，冷静点，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