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合上手中的书，他的神情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冷眼望着沈安，语气像是质问：
“没有吗？沈安，就算你骗得过我，你真的骗得过自己吗？”
对上纪云舟的眼眸，她又摇了摇头，眸光坚定。
“真的没有。”
如果是在此刻之前，有人问她是不是爱上了柳风月，或许沈安还会有些恍惚犹豫。
但在跟纪云舟聊过，当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后，她彻底被他那句话点醒了：
她不能爱上柳风月。
会不会不重要。
之前发生过什么，有没有爱上过。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能爱上柳风月。
她决不能放弃，自己深以为然了十几年的职业道德。
决不能承认，自己曾背离了当时支撑她走下去的信仰。
人，尤其是像她这种倒霉透顶的人，真的一定需要点什么撑着，才能活下去的。
那一点对原则的坚守，是沈安最后的盼头了。
所以这句话，是她必须咬死的回答。
在任何人问起时，都决不能松口。
说完自己的回答，沈安第一次从纪云舟脸上，看到那样明显的轻视。
而后，他摆出的那副认真，又有些咄咄逼人的神情。
是只有纪云舟，在跟她进行某些学术辩论，或者纠正她一些低级错误时，才会有的表情。
所以看清后，沈安的心，习惯性也跟着紧张了几分。
可是，在彻底弄明白自己的想法，理智归拢，她又什么都不怕了。
甚至，她很想跟借这个机会，跟纪云舟辩一辩这件事。
如果连心思细腻逻辑缜密的纪云舟，他的怀疑和质问她都能应付。
那日后，不管谁再问起来，她都能应对自如。
想着，沈安望着纪云舟，突然缓和的笑了笑，到现在也还有心情去打趣他：
“怎么这副表情，师哥，难道要跟我辩论吗？为了这种无聊的话题？”
哪怕是各执一词，她也不愿跟纪云舟争吵，一边缓和气氛，一边继续认真否认：
“我没有爱上柳风月，也绝对不可能爱上他。”
诚实的回答，并没有让纪云舟停下他的质问。
显然，他今天不会轻易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又为什么。
突然这么介意，她是不是爱上了柳风月呢？
沈安望着眼前的纪云舟，有些想不明白。
她会纠结是因为知道柳风月不是人。
可是纪云舟呢？
不管她到底喜欢谁，他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虽然那喜欢有时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看出，可是，纪云舟也从来没亲口对她说过，他喜欢她啊。
此刻，又在介意些什么呢？
目光交汇后，是纪云舟面无表情的反问：
“不爱他，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柳风月的身边？”
平静的相望，沈安却故意不急着回答他，微微蹙眉后又笑了笑，一副让他猜的表情。
那有点挑衅意味的眼神，在二人的暗自较劲中，淡淡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纪云舟脸上同样带笑，却是极其自嘲失望的冷笑，摇了摇头：
“你是自愿的，沈安，一直都是。心甘情愿跟柳风月纠缠在一起。”
原来，他是这么想她的。
心底苦笑一声，沈安算是明白了，她回国后第一次见纪云舟，他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
自愿吗？有什么错呢。
被迫自愿，就不算［自愿］了吗？
所以她点了点头。
“那又如何呢？”
几乎没有犹豫的承认，让纪云舟的笑意僵了僵，沈安毫不在意，顺着他的话，回答的从容。
“就算自愿，跟我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
“纪云舟，都什么年代了，一个女人主动跟一个男人走的近，就一定是为了图些无聊的感情？我就不能图点别的？”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沈安的手拉扯到他们中间。
她毫不在意的说出那样的话，让一贯温和的纪云舟，眼底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知道她说的话是假的，可是又怎么能用这样自暴自弃的口吻，无所谓的说出来这种话。
“沈安，难道你想说你留在柳风月身边，不图感情，是为了利益？”
“为了利益，你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到底想骗谁？”
望着自己那只纤瘦又不停颤抖的手，在他反问后，沈安顿时哑口无言，只能掩饰尴尬般的冷笑一声。
是啊，她也没从柳风月手里得到点什么。
真要为了钱，不该是这样。
早知道不那么说了。
被抓住的手腕，又被纪云舟冷着脸甩开，他恨。
不是恨沈安爱上了别人，而是恨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心底又觉得悲伤，质问的声音都变得沙哑几分：
“所以，你现在还敢说，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质问响在耳边。
轻轻揉着自己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沈安垂眸，一声不吭，眼神涣散。
耳边，是纪云舟吐出的，冰冷的话。
“沈安，你真是疯了。”
极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慢悠悠扎进了她的心里。
被言语攻击过太多次，沈安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难受了。
但这次，虽然她依旧看起来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
可是，想到这句话是被纪云舟说出来的，沈安的心突然好难受。
他本来是她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也不得不越走越远了。
她根本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有关柳风月的秘密，仿生人的事不能被任何其他人知晓。
所以，从创造出仿生人并放任其成长开始，苦果就已经种了下去，所有的罪都只能她自己受着，注定孤身一人。
无边的孤独感涌上来，胸口又一阵发闷，沈安只好自我劝解：
算了，她跟纪云舟，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都是她动了心思窃取来的，也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