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这么大，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想找到她们，为什么要过二十年？
为什么在她的母亲死后才找到她们？为什么现在才实施无用的保护？
为什么非要在人死之后才假惺惺弥补？
道歉有什么用，祭奠和怀念有什么用，她的母亲，一条鲜活的生命，能回来吗？
不能。
眼底的漠然和嘲讽的冷笑再也不加掩饰。
沈安抬颌望着他，藏在阴影下的睫毛，其上却似有水光闪烁：
“柳灼泽，在我眼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不用反驳，或许你早就忘了，但我还记得，你口中的我：”
“不过是一个‘满嘴谎言的虚荣女人，为了钱爬床的贱人罢了’。”
因为沈安一直不提及，那被柳灼泽选择性忽略的一段记忆，顿时爬上了他的脑海。
几乎是立刻，柳灼泽身体颤抖如筛，眼底的失望立刻被浓重愧疚掩盖：
“不，不是的……”
“别碰我！”
伸出去想要抓沈安的手，在见到她满眼厌恶后悻悻收了回去，捏紧成一个拳头。
柳灼泽只是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无力的辩解，却连自己都骗不了。
他就是亲手伤害过她啊。
亲手把她，把那样伤痕累累的沈安，把当时将他视作唯一救命稻草的沈安，亲手留在了那个绝望的房间。
不但没救她，甚至还多踹了一脚。
把那时的她，彻底锁在了柳风月身边。
他又有什么资格……
“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说的，对吗？”
“不……不是，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我……”
瘦弱的手掌举在慌乱柳灼泽的眼前，沈安别过眼，抬手打断了他的辩解。
“够了，不用道歉。”
其实，沈安从来都没觉得那时柳灼泽的做法是错误的。
那时他们不过并不相熟，她也同样起了骗他的心思，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在扪心自问后。
哪怕换成沈安自己，在有可能因此惹上麻烦时，她也不见得会救一个还试图欺骗自己的陌生人。
那时他的愤怒，会伤她，她都能理解。
但能理解，也并不妨碍沈安讨厌他。
他曾亲口对无辜的她施加过最坏的揣测和恶意，动手伤了双目失明又说不出话的她。
在看清柳灼泽为人后，就算他为此道歉，沈安也再不会信任他了。
余光里，柳灼泽用一副极其受伤破碎的目光望着她，还捂住了心口。
见此，沈安又转移了视线。
好吧，其实她说话挺冷挺伤人的，沈安自己也承认。
因为如果没有一定要忍让的利益关系，她对讨厌的人，向来不喜欢留余地。
纪云舟曾说她这样不好。
但他还用另一个词来评价过她——
“嘴硬心软”。
就比如此刻，在柳灼泽抓着她的衣角可怜的道歉，嘴里反复说着：
“……安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理我一下好不好……”
她的心里的确很不是滋味。
沈安就听不得别人说软话，或许她确实心软。
不过，也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感情，变动自己的底线。
闭上眼，她干脆的把柳灼泽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见沈安如此，柳灼泽那点精明，让他敏锐的察觉，她是心软看不下去了，除了道歉外，又开始极其卑微的劝她：
“安安，删了柳风月的联系方式，他不是你哥，更不是什么好人，真的，你别再跟他纠缠了。”
她本来的那点心软，又因为他的话而瞬间消散。
扭过头，沈安眼眸定定看着他：
“他的确不是好人，不过，柳灼泽，在我眼里，你也不是，别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别让我更讨厌你。”
对视后，见他眼底那浓浓的愧疚已经快消散，沈安更是冷冷一笑。
就说他不能跟她共情。
有点愧疚但不多是吧。
果然，柳灼泽这种人，就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他太傲慢了，也都是虚情假意。
想着，沈安的心里竟然有了几分释然。
算了，她不是早就见识了吗？
她见过的有钱人，大多都是这样的人，其实她见多了，也习惯了。
这些连道理都讲不通的人。
见她看过来，柳灼泽更是一把抓住了沈安的手，执着的继续向她灌输自己的想法：
“安安，离柳风月远一点——”
“那你能保护我吗？”
忍无可忍的，沈安开口反问，终于打断了他。
“我当然可以，安安我一定能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只要你别再跟他纠缠。”
柳灼泽的承诺，让沈安想笑。
可是她又笑不出来，实在被他烦到无奈，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不愿看他。
手臂又被扯动。
咬了咬牙后她又睁开眼，望着柳灼泽的眼眸沉寂：
“你之前问我之前去哪了是吗？我告诉你。”
“我这几天，是被柳风月控制了，你说你能保护我，可是你找得到我吗？”
“你还觉得我真的去旅游了柳灼泽，你简直让我觉得可笑。”
说着，看他那皱眉无话的样子，沈安冷笑摇了摇头，神情里尽是嘲讽：
“你根本保护不了我。”
手臂受伤，沈安终究不是柳灼泽的对手。
此刻，在刚才的拉锯里，她的手机已经悄无声息间被他握到了手里。
但被她故意出言刺激，柳灼泽却没了翻看下去的心思了。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医院，在停车区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见他怔愣，沈安一把抽回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指尖在口袋里摩挲芯片。
就一句保护不了她，他都反驳不了。
所以啊，沈安她不信柳灼泽。
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她，不管人品，能力上也不值得托付。
柳灼泽根本不能让她信任。
推开车门，手臂阵阵刺痛隐隐传来，火辣辣的。
另一只手，指尖的芯片明明温凉，却也让她觉得炙热，有些烫手。
没再理会身后追出来，高声喊他的柳灼泽，沈安经过直连私人停车区专用电梯，直接上到了vip病房。
手指紧紧捏着口袋里的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