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章玉雄，那段时间活得万分痛苦和绝望。
一是他刚认清自己的心，才发现，他爱上的人，已经被他整死了。
二是在那个年代，这种惊世骇俗的感情，一旦暴露出来，直接就能毁了一个男人一辈子。
他为了证明自己是正常的，那段时间，疯狂找女人。
可到了最后，内心越来越空虚。
有一天晚上。
章玉雄刚从一个女人身上爬起来，就疯魔般跑到烈士陵园，独自一人在付国云的陵墓前，枯坐了一整夜。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到他身上时。
他苦笑一声，对着墓碑磕了一个头。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偿还这份罪孽！”
“下下辈子，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付国云的陵墓。
只是把那个人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刻在了心底。
没多久，章玉雄就准备了一份嫁妆，把养在身边的那个有几分像付国云的女人，给风光嫁了出去。
之后，再没乱找过女人，独自一人，抚养儿子。
儿子脸上也有一两分熟悉的轮廓，他内心里，有一种这个儿子跟他和付国云都有关系的隐秘心思。
只是他藏得极深。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大概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后来，章家有了一定的家底，时机合适，他就按妹妹的意思，用了点手段，把谭家小女儿追到了手。
谭家小女儿自嫁给他后，对他无脑地死心塌地。
爱他爱得要死。
除了最初“英雄救美”的滤镜外。
其中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章玉雄婚后，除了她，真的没有对外面的女人，动过半分心思。
两人婚后几十年，也几乎没怎么红过脸。
章玉雄可以说是把一个女人心目中的完美丈夫，演绎到了极致。
谭家对小女儿的吃里扒外颇有微词，但也从没在夫妻关系上，指摘过章玉雄半句。
因为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章玉雄对他妻子，是真的好。
忠贞无比。
但其实只有章玉雄自己知道，能没有任何底线地对妻子好。
只不过是因为，他对她从没有过感情上的期待。
因为他的心，早就已经给了出去，又收不回来。
那是一朵别样的感情花苞，这一辈子，都等不到开花的那一天。
无望又绝望。
但他没有丝毫办法。
随后那几年，他也几次不动声色地问过妹妹，当年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被她的人掐死扔掉了？
只可惜……
好几次得到的结果，都是那个孩子因为早产加难产，刚抱出医院，就断了气。
为此，他还遗憾了好久，觉得欠付国云的债，又多了一笔。
但章玉雄大概永远也无法想到，一个女人的嫉妒心，能有多强？
强到本来简单掐死就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事，结果被她妹妹搞得那么复杂。
那个孩子竟然一直活着。
几十年后，回旋镖终于飞了回来，直接砍在了他们兄妹俩头上。
当然。
这些事，付邵中也不会告诉他。
付邵中只是觉得听了他的话后，大舅的表现有点奇怪，表情里除了怕和悔，仿佛还有一丝别的东西。
但他当时压根儿没有往深处想，只说：
“大舅，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劝你到了法庭上，最好是直接认罪。”
“你去了里面，虽然没了自由，但好歹还能留下一条命。”
“可若是你出去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了？”
章玉雄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这番威胁。
他也曾想过，如果将来有一天，妹夫知道此事后，会如何对付他？
此时，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能留他一命，已是侥幸。
但他哪里知道，真正想要他命的，其实另有其人。
……
因为付邵中的暗中筹谋，证据链很完整，章家兄妹俩没有任何异议地被当庭宣判。
“本院在审理过程中，认真听取了公诉人、被告人及其辩护人的意见，并对相关证据进行了审查。
根据查明的事实和法律规定，现对被告人章玉英作出如下判决：
被告人犯有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故意盗窃财物罪，非法侵占他人财产罪……
根据其犯罪的性质、情节以及社会危害程度，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被告人对判决不服的，可以在接到判决书之日起十日内向本院提出上诉。
本判决一经作出，即发生法律效力……”
法官的最后一句话落下，章玉英嘴角莫名扯出一丝笑来。
讽刺又张狂。
她仍没有力气说话，但却对着付国兴的方向，动了动嘴唇。
付国兴看出了她的唇语：
【亲手送老婆去死，你满意了吗？】
付国兴脸上一派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但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却瞬间握紧了。
只是掌心传来的些微刺痛，提醒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章玉英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再次被那个男人的冷漠，给伤到了。
一时间，气急攻心，强撑着的虚弱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彻底晕了过去。
只是她看向付国兴的最后一眼中，带着心如死灰的黯然和悔悟。
果然，偷来的东西，留不住！
这一点小小的动静，没有打断正常的流程。
稍后，法官又宣读了对章玉雄的审判。
章玉雄没有任何异议，当庭就表示认罪，并且放弃任何上诉。
付邵中之前答应过他。
就算他进去了，也会照顾好他的几个儿女。
甚至包括那个养子。
章玉雄如今彻底没了牵挂，心甘情愿认罪不说，心里反而还有点期待能早点死。
毕竟他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已经吃不消艰苦的牢狱生活了。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
直到法官宣布退庭的那一刻，叶婉宜强忍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侧着脸，看向窗外的天空。
【国云，孩子，你们看到了吗？
虽然不能用你们的名义，把章家兄妹俩送进去。
但他们作恶多端，正义是不会迟到的……】
章玉雄在被庭警带离前，最后深深地看了观众席上正在哭泣的那个女人一眼。
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